第20章 亂黨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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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鑾殿。
翌日早朝。
那個一直稱病沒上朝的左相裴硯之,居然來了。
他一張臉蠟黃,眼底下是兩團濃重的青黑,可那雙眼睛,淬著寒光,死死地盯著某個方向。
一言不發,他直挺挺走到大殿中央。
官袍下擺一掀,“噗通”一聲,人就砸在了金磚上。
“陛下!臣有本奏!”
嗓子跟被砂紙磨過似的,每個字都帶著血腥味。
“臣,彈劾一介布衣,妖言惑眾,私建勢力,意圖動搖我大乾國本!”
這話一出,滿朝文武,嗡的一聲炸開了鍋。
龍椅上的皇帝,眼皮子微微一抬。
裴硯之抬起頭,字字句句都像是從胸膛裏剖出來的。
“陛下!京中有一奇女子,雲知夏。此女來曆不明,卻能勾連靖王,結交京兆府少尹,甚至把江南首富玩弄於股掌!”
“她打著慈善的名號,收了京城幾百個孤兒,實際上是在為自己招兵買馬,豢養私兵!”
“她不教那些孩子忠君愛國,反倒教他們刺探情報,讓他們成了遍布京城的耳目!今天是一個慈幼局,明天京城就能冒出十個、一百個!”
他的聲音驟然拔高,在空曠的大殿裏撞出一片回音。
“長此以往,京城之內,百姓隻知雲知夏,不知有陛下!這是取亂之道,是動搖國本的大禍啊,陛下!”
“動搖國本”!
這四個字一出口,龍椅上的皇帝,眼皮子猛地一跳。
那是刻在每個帝王骨子裏的禁忌。
皇帝的臉色一寸寸地往下沉,最後黑得能滴出水來。
不過半個時辰,一道聖旨砸下來,冰冷得不帶半點人氣。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雲氏知夏,來曆不明,勾結黨羽,惑亂人心,其罪當誅。念其獻方有功,暫收押大理寺天牢,聽候發落。慈幼局即刻查封,所有孤兒收歸官府,另行安置。欽此!”
傳旨太監那公鴨嗓子還沒散幹淨,官差就撞開了門,黑壓壓一片湧了進來。
孩子們嶄新的書桌被踹翻在地,書本撒了一地。
方才還琅琅上口的讀書聲,瞬間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雲知夏趁著亂勁兒,飛快地把一個“急救藥包”塞進小暖懷裏,聲音壓得跟蚊子哼似的:“以後看見‘冷香味’,就把紫蘇葉揉碎——葉子變褐色,就是有毒。這法子比鼻子靈,記住了?”
小暖想也不想就點頭,把紫蘇葉塞進懷裏的布偶:“我教阿桃和石頭!”
那邊官差正在推搡孩子,雲小墨瞅準空當,把慕容熙給的“迷你聯絡哨”塞到阿桃手裏,湊到她耳邊飛快地交代:“去碼頭找張叔,跟他說‘薄荷味的糖糕要涼了’,把這個給他。哨子裏的縮寫是:三月初五,裴硯之貪墨軍需三十萬兩,藏於定國寺地窖!”
阿桃剛把哨子攥緊,就被一個官差攔住。
“小丫頭,跑哪去?”
旁邊的石頭“哇”地一聲撲上去,死死抱住官差大腿哭嚎起來:“我要找娘!你看見我娘親了嗎?”
官差被他纏得心煩,阿桃得了空,一溜煙就往碼頭方向跑了。
雲小暖則突然拽住另一個官差的衣角,小聲說:“叔叔,裴相爺身上的冷香味,比裴朗那個壞蛋濃三倍!我在定國寺聞過‘牽機引’的味兒,一模一樣——他官袍上的味,是地窖裏的毒粉沾上的!”
那官差臉色瞬間就變了,下意識想去捂她的嘴。
雲小墨一步擋在妹妹身前:“別碰她!她還是個孩子!”
小暖就趁著這一擋的功夫,把一個“紫蘇葉包”悄悄塞進了那官差的腰帶裏。
葉包裏,是小墨憑著記憶畫下的“裴硯之私鹽窩點圖”。
這名官差,正是顧晏塵的人。
雲知夏被兩個官差死死擰著胳膊,她穿過混亂的人群,看到了雲小墨。
他緊緊護著妹妹,小臉煞白,嘴唇卻抿成了一條又直又硬的線。
兩人對上視線,雲知夏無聲地動了動嘴唇。
等我。
她剛被押上囚車,幾匹快馬接二連三地衝了過來。
“雲小姐!靖王府傳話,王爺因涉‘結黨’一案,已被陛下下令禁足府中,徹查期間,不得與任何人往來!”
雲知夏的手指甲,深深陷進了掌心。
蕭玨那人,最是在意什麽王府顏麵……
她扯了扯嘴角。
他是為了小墨,僅此而已。
“雲小姐!顧府來報,顧大人因‘濫用職權,徇私枉法’之嫌,已被停職,正在都察院挨審呢!”
顧晏塵?
那個把“清譽”二字刻在骨子裏的男人。
上次在船上,他護著小暖的樣子還挺像那麽回事。
可隨即,那封冰冷的退婚書就浮現在眼前。
嗬,政績罷了。
“雲小姐!慕容府的管家托人帶話,戶部和江南織造府聯手查稅,慕容家在京城的所有產業都被封了,公子他……自顧不暇!”
這消息反倒讓雲知夏輕笑出聲。
那家夥,藏的私房錢多著呢。
上次那幾麻袋的銀子,不就沒動他家的主產業?
救孩子,他肯定有轍。
但轉念一想,商人逐利,他圖的,無非是那點漕運的好處。
與此同時,碼頭。
蕭玨的暗衛和慕容熙的管家,在張叔的糖糕攤前大眼瞪小眼。
暗衛麵無表情,聲音邦邦硬:“王爺口諭,先送軍需貪墨的線索。小墨少爺需要這個扳倒裴硯之。”
慕容熙的管家皮笑肉不笑地頂回去:“我家公子說了,先送孩子們的安置點地圖。小暖小姐怕黑,得讓她安心。”
兩人正僵著,顧晏塵的下屬跟個鬼影似的冒出來,遞過一張紙條:“顧大人讓送這個。小墨在城西破廟。另外,大人讓我帶上這本粉色的繪本,說小暖會喜歡。”
靖王府。
書房裏,蕭玨煩躁地來回踱步。
小墨那小子,腦子隨我,凡事講證據,拿到東西肯定先去找顧晏塵的人。
等他把雲知夏救出來……
哼,回頭我就教他騎馬,讓那女人親眼看看,到底是誰的種,誰才是救她的關鍵!
城西破廟。
裴硯之派來的打手剛一腳踹開破門,小墨就讓小暖吹響了哨子。
尖銳的哨音劃破夜空。
“石頭,帶人躲進去!”
他指著顧晏塵早就標好的暗格,自己卻往前一步,衝著那夥人扯開嗓子大喊:“裴相爺的私鹽窩點在定國寺地窖!我知道!”
那幫打手果然腦子不夠用,一聽這個,立馬掉頭,呼啦啦全衝著定國寺去了。
那裏,蕭玨的暗衛早就等著了。
大理寺,天牢。
雲知夏從袖口裏抖出幾顆蒲公英,又從牆角摳下點幹艾草,拿手心搓碎了泡進水碗裏,一口喝幹。
蒲公英清熱,艾草驅寒。
這野地裏救命的法子,比等牢裏那餿飯強。
一個姓李的公公來“探望”她,據說是裴硯之的心腹。
“雲小姐,招了吧。隻要你認下是靖王主使,相爺保你和孩子一條命。”
雲知夏裝出副虛弱的樣子,咳得撕心裂肺。
“我……我記不清了……得……得看看賬冊……”
李公公果然湊了過來。
就那麽一瞬間,一片沾了蒲公英汁的賬冊碎紙,無聲無息地貼在了他的袖口上。
蒲公英汁要是碰上“牽機引”的殘毒,會變成紫色。
而李公公的袖子上,恰好就有裴硯之官袍上那股子毒粉味兒。
她看著李公公遠去的背影,眼神冷得像冰。
裴硯之,你派來的人,正好替我把罪證親自送進宮裏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