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數萬饑寒交迫的百姓被拒之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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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境深秋的官道,被一片肅殺的枯黃籠罩。
    急促的馬蹄聲如擂戰鼓,踏碎了這片荒原的寂靜,揚起一道滾滾黃塵。
    沈桃桃一馬當先,身披玄色鬥篷,風塵仆仆,那張平日裏清麗絕俗的麵容此刻凝著一層寒霜,緊抿的唇線d透出她內心的焦灼與沉重。
    親衛隊長賀亦心率領五十名精銳騎士緊隨其後,人人麵色肅然,馬不停蹄地向著榮城方向疾馳。
    越是靠近榮城,沈桃桃的心便如同係上了千斤巨石,不斷下沉。
    目光所及,官道兩旁的景象讓她觸目驚心。
    原本應是秋收後充滿安寧的田野,如今卻是一片劫後餘生般的狼藉。
    沿途許多樹木的樹皮都被剝得精光,露出白森森的木質,像一具具被抽幹了血肉的骸骨,光禿禿地立在蕭瑟的秋風中,無聲地訴說著絕望。
    田埂上、溝渠邊,散落著破爛的陶罐、腐朽的草席和各種難以辨認的汙穢之物,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股酸臭氣息。
    漸漸地,視野裏開始出現三三兩兩,蹣跚前行的人影。
    他們已經不能稱之為“行人”,更像是一群被移動的苦難符號。
    衣衫襤褸到了極點,僅能勉強遮羞,布料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沾滿了泥汙和說不清的汙跡。
    一張張臉上布滿塵土,雙頰深陷,呈現出一種死氣沉沉的菜色,眼神空洞得沒有一絲光彩,麻木地挪動著腳步。
    看到沈桃桃這一隊裝備精良的人馬疾馳而過,他們也隻是遲鈍地抬起眼皮,目光中連一絲好奇都沒有,隻剩下死寂般的絕望。
    “沈姑娘……這……”身旁的賀亦心聲音有些發顫,她緊緊握著韁繩。
    她們是經曆過血與火淬煉的戰士,見過戰場上的屍橫遍野,那種慘烈是直接的。而眼前這種無聲的民生凋敝之景,那種滲透到每個角落的絕望,卻帶著一種軟刀子割肉般的殘忍,讓她的心揪緊了,眼圈瞬間就紅了。
    沈桃桃沒有回應,她的全部心神都被前方越來越觸目驚心的景象所攫取。
    距離榮城尚有十裏,眼前的景象讓她猛地勒緊了韁繩,胯下駿馬發出一聲長嘶,前蹄揚起。
    她倒吸一口冷氣。
    隻見官道兩旁,原本相對空曠的荒野之上,黑壓壓的全是人。
    成千上萬的流民或坐或臥,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盡頭。
    人群擠在一起,幾乎沒有任何空隙,像一片蠕動的黑色苔原,覆蓋了大地。
    空氣中那股難以形容的惡臭變得濃烈刺鼻,令人胃部翻騰。
    孩童瘦得皮包骨頭,被同樣幹瘦如柴的母親緊緊抱在懷裏,發出微弱的啼哭,仿佛隨時會斷氣。
    老人們蜷縮在破舊的草席上,眼神渾濁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靜靜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更有人就那樣直接倒在路邊,一動不動,蒼蠅嗡嗡地圍著打轉,也不知是昏厥還是早已氣絕。
    偶爾有幾個穿著榮城兵士服色的人在外圍艱難地維持著最基本的秩序,但他們臉上也寫滿了深深的無力感,麵對這無邊無際的苦難海洋,個人的力量顯得如此渺小。
    “加快速度,進城!”沈桃桃猛地一夾馬腹,率先衝向榮城城門的方向。
    必須盡快進城,立刻找到趙青,了解最詳細的情況。
    榮城那依山勢而建的新城牆,果然如沈大山所言,巍峨高聳,牆體用巨大的青石壘砌得嚴絲合縫。
    城門緊緊閉合,門板上嶄新的撞擊痕跡和深深的抓痕觸目驚心,無聲地訴說著城下曾發生過的絕望衝撞。
    護城河上那厚重的木吊橋高高懸起,斬斷了通往城內的唯一路徑。
    城牆上,垛口後麵密密麻麻站滿了弓弩在手的兵士,他們神情緊繃,目光如炬,緊盯著城下黑壓壓的人群。
    城下,是洶湧的人潮,數以千計的流民聚集在那裏,他們用力拍打著厚重的城門,指甲在木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音,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痛苦的咒罵,聲浪如同痛苦的潮水,一波波衝擊著城牆,也衝擊著每個人的心靈。
    “開城門,軍城沈姑娘到!”賀亦心運足中氣,聲音穿透嘈雜傳上城頭。
    城上的守軍顯然早已接到通報,辨認出端坐馬背的沈桃桃後,不敢有絲毫怠慢。
    城門旁邊一扇僅容一馬通行的側門“嘎吱”一聲打開。
    沈桃桃一夾馬腹,率先衝入城內,賀亦心和親衛隊緊隨其後。
    隊伍剛一全部進入,身後側門再次迅速關閉,將震耳欲聾的哭喊隔絕在外,仿佛一道無形的屏障,將人間慘劇攔在了另一邊。
    一進入城內,雖然依舊能感受到緊張的備戰氣氛。
    街道上行人稀疏,且個個行色匆匆,麵帶憂懼,看到沈桃桃這一隊人馬,也隻是匆匆避讓,眼神中充滿了不安。
    大多數店鋪都門窗緊閉,失去了往日的煙火氣,隻有懸掛的招牌在秋風中孤零零地晃動。
    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巡邏兵士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過,靴子踏在青石板路上的聲音在寂靜的街道上回蕩,格外清晰,提醒著所有人局勢的嚴峻。
    沈桃桃無暇他顧,在引路兵士的帶領下,徑直朝著城中心的守備府策馬而去。
    守備府內,更是一片忙亂景象。
    文書官吏抱著厚厚的卷宗快步穿梭,低聲交談中充滿了焦慮。
    趙青正伏在一張巨大的榮城及周邊地形沙盤前,手指在上麵急促地劃動著,與幾名副將和文吏激烈地討論著,她的嘴唇幹裂爆皮,臉龐上寫滿了疲憊和焦慮,顯然已是多日未曾合眼。
    見到沈桃桃風塵仆仆地進來,她急忙迎了上來,抱拳行禮,聲音沙啞得厲害:“沈姑娘,您可算來了!”
    沈桃桃微微頷首,目光掃過在場眾人的臉龐,“趙守備,城外的情況我已親眼所見,堪稱慘絕人寰。為何緊閉城門,將數萬饑寒交迫的百姓拒之門外?眼睜睜看著他們在城下哀嚎待斃?”
    她並非不懂軍事和城防的嚴峻,但作為親眼見到慘相的人,她無法保持完全的冷靜。
    趙青聞言,臉上瞬間湧起無奈,急聲解釋道,“非是我心狠,罔顧百姓生死,實在是……實在是形勢所迫,我……我是不得已而為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