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青衫執劍獨立於烽火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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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祠堂裏的燭火搖曳不定。楚懷瑾跪在母親牌位前,指尖撫過冰涼的字跡。
“母親……”他的聲音破碎在夜風裏,“兒子今日帶她去了慈幼局。她接過阿沅的花時,眼中有光……。”
燭火劈啪一響,映亮他眼底翻湧的暗潮。“可是母親,我越是靠近這道光,就越明白自己身在溝渠。三皇子握著我全族的性命,我這條路上……早已灑滿了洗不淨的汙血。”
他忽然低笑一聲,笑聲裏帶著說不盡的蒼涼:“但就算如此…….就算隻能借著公務之便多看她一眼,借著政事之名與她說句話,我也甘之如飴。”
月光透過窗欞,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像一道永遠無法彌合的傷口。
而此時,守備府的廂房內,沈桃桃對著燈下那卷農桑要略出神。
書頁間夾著一片幹枯的海棠花瓣,花瓣下有一行小字:“願為桃李,共沐春風。”
她輕輕合上書卷,窗外的月色冷清如霜。楚懷瑾這份看似清風明月的情誼,底下藏著多少真心,又裹著多少算計?
她撚了撚指尖,仿佛還能感受到白日裏他袖口拂過的溫度。
而另一邊賀亦心坐在書案前,麵前攤著幾張看似尋常的信箋,實際是她剛剛截獲的楚懷瑾與京中的密信,上麵是用一種極其複雜的密文。
她秀氣的眉頭緊鎖,指尖蘸著特製的藥水,在旁邊的宣紙上飛快地推敲,額角已滲出細密的汗珠。
謝雲景,李虎妞,張尋等人圍立在側,屏息凝神,目光緊緊跟隨著賀亦心的筆尖。
時間一點點流逝,窗外傳來三更的梆子聲,清脆而寂寥。
突然,賀亦心的筆尖猛地一頓,“將軍,沈姑娘,”她的聲音異常清晰,“破譯出來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謝雲景上前一步,沉聲道:“講。”
賀亦心深吸一口氣,指著譯出的文字,一字一頓地念道:“青鸞已成功取得信任,北境軍主力盡入甕中。按計劃,於子時三刻,以城中火起為號,內外夾擊,一舉殲之。”
青鸞……楚懷瑾!
盡管早有疑慮,但當這殘酷的真相被如此直白地揭露時,書房內還是陷入了一片死寂。
徐相猛地後退一步,臉色灰敗,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李虎妞握緊了拳頭,張尋則是看向謝雲景。
沈桃桃靜靜地站在原地,她的指尖微微發涼,腦海中閃過楚懷瑾溫雅的笑容,月下撫琴的憂鬱,慈幼局中與孩童嬉戲的溫柔,以及那句句看似發自肺腑的傾慕之言……
原來,這一切,從最初的迎接,到慈幼局的展示,再到月下的傾訴,全都是精心編織的戲碼。都是為了將他們這支義軍主力誘入這座孤城,然後……甕中捉鱉。
他竟然是三皇子埋藏最深的暗棋。
“現在是什麽時辰?”謝雲景的聲音冷冽如刀,打破了沉寂。
“剛過子時!”張尋急聲道。
子時三刻動手,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到半個時辰。
“虎妞,張尋!”謝雲景立刻下令,聲音斬釘截鐵,“立刻集結親衛,控製府內要害。派人秘密通知各營將領,提高戒備,準備應變,但切勿打草驚蛇。”
“是!”李虎妞和張尋領命,轉身就要衝出書房。
就在這時,臨淵城的東北角,突然衝起一道刺眼的火光,伴隨著一陣隱約的喊殺聲。
火起為號,楚懷瑾的計劃,提前發動了。
臨淵城的東北角火光衝天,喊殺聲與兵刃交擊聲如同潮水般湧來。
城,已然亂了。
北境軍將士與突然倒戈的臨淵城守軍絞殺在一起,血光四濺。
而在城樓最高處,楚懷瑾青衫執劍,獨立於烽火之前,衣袂在夜風中獵獵飛舞。
他周圍倒下了數名試圖攻擊他的北境軍士,但他並未進一步參與下方的混戰,隻是靜靜地站著,目光穿透混亂的戰場,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謝雲景揮劍殺開一條血路,踏著台階,一步步走上城樓。火光將他的銀甲染上一層橘紅,也映亮了他冷峻的麵容。
四目相對,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下方的廝殺聲、哀嚎聲,似乎都成了遙遠的背景音。
“你來了。”楚懷瑾看著謝雲景,臉上並無意外,“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楚懷瑾,”謝雲景的聲音冷冽,“或者說,青鸞?這場戲,該落幕了。”
楚懷瑾輕笑一聲,“戲?是啊,一場演了太久,連我自己都快要信以為真的戲。”
他緩緩抬起手中的長劍,劍身在火光下流淌著清冷的光澤,“謝雲景,拔出你的劍吧。這一戰,避無可避。”
沒有多餘的言語,兩道身影幾乎同時動了。
楚懷瑾的劍法,一如他其人,飄逸靈動,宛若行雲流水,帶著一種文人舞劍的雅致。然而,每一招每一式,都暗含殺機,角度刁鑽,迅疾如風。
他的身法更是詭異莫測,在方寸之地騰挪閃轉,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
謝雲景的劍法則截然不同,是標準的軍中殺伐之術,大開大合,勢大力沉,每一劍都帶著沙場征伐的血腥氣,講究以力破巧,一擊必殺。
他的招式樸實無華,卻淩厲無比,劍風呼嘯,逼得楚懷瑾不得不頻頻閃避。
雙劍交擊,火星四濺,發出刺耳的金鐵交鳴之聲。
兩人在城樓上激鬥,身影交錯,劍光繚亂,險象環生。
然而,謝雲景敏銳地察覺到,楚懷瑾的劍招雖淩厲,卻總在關鍵時刻留有一絲餘地。有幾劍明明可以刺向他的要害,卻偏偏偏向了幾分,這絕非力有不逮,更像是……一種刻意的手下留情。
“為何留手?”謝雲景格開對方一劍,冷聲問道,“既已圖窮匕見,又何須假仁假義?”
楚懷瑾借力後撤一步,手腕一抖,劍尖挽出幾朵劍花,化解了謝雲景緊隨其後的攻勢。
他微微喘息著,臉上那抹苦笑愈發深了:“假仁假義?謝雲景,你當真以為,我楚懷瑾所做的一切,都隻是演戲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