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才高八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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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稷打算去遊學,還不簡單?
    紹與之攜手同遊,那就往自家“遊”去,袁氏族地藏有各種古籍孤本。
    叔稷要送老母親回泰山郡,那也簡單得很。
    就連袁術都養著死士,更別說養望蓄士十餘載的袁紹,足可保叔稷一路平安順遂。
    以我“四世三公”之名,如此誠意比之昔日周文王請薑太公如何?
    縱使叔稷一時還有些顧慮,最後也斷然拒絕不了如此盛情,繼而立下主臣名分……
    此時此刻,袁紹不禁考慮起,自己還有沒有這樣先下手為強煮成熟飯的機會。
    而袁紹在看著羊耽,郭圖則在看著袁紹……
    看著袁紹那難以掩飾的火熱又向往的表情,郭圖心中是又酸又恨,明顯感覺到主公變了,與自己的距離似乎變遠了。
    郭圖張了張嘴,其實很想也當場揮毫潑墨,向袁紹證明一番這毛頭小子羊耽可以,我也可以。
    可遠遠地看著《洛神賦》石碑,縱使郭圖再如何嘴硬,也不禁生出一種自慚形穢之感。
    或許這《洛神賦》的遣詞造句,郭圖還能想方設法地進行攻訐,但那一手行書的水平,卻是郭圖遠不能及的。
    郭圖再如何嫉妒羊耽,也不得不承認自此天下行書將有了臨摹的標準。
    羊耽,將行書推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但凡能參與雅集的士人,基本的鑒賞水平無疑都是有的,這一點甚至都無須討論,便已迅速地成了共識。
    郭圖咬牙切齒,一雙三角眼滿是陰鬱之色。
    ‘哼,書法詞賦,不過陶冶性情之小道,縱能得一時名聲,也不足以謀萬世,何足道哉。’
    ‘吾之道乃廟算之道,乃謀略之道,且看其一時得意,待到來日……’
    就在郭圖如此暗裏評價著羊耽之時,一位同樣也擠不進去的士人走到了郭圖的身旁,拱手道。
    “佩服佩服。”
    郭圖聞言,心裏有些不解的同時,又不禁竊喜,連忙回禮道。“兄台客氣了。”
    那士人一抬手,正色道。
    “這可不是客氣之言,我早有聞潁川郭公則之名,卻不想公則兄竟還有這等識人明辨之能,著實厲害,讓我好生欽佩。”
    郭圖有些愣住,不解地問道。
    “識人之能?”
    “這是自然。”
    那士人理所當然地說道。
    “時有泰山公子醉態行文,人人皆以為泰山公子不過是醉後隨性所為,唯有公則兄力辯群賢,寸步不讓,言必稱泰山公子有大才。”
    “這《洛神賦》一出,端是讓舉世辭賦為之失色矣。”
    旋即,那士人又朝著郭圖躬身行禮,有如致歉地說道。
    “此前卻是我目光短淺,不識大才,還不知羞恥地與公則兄爭辯了兩句,實在慚愧,慚愧啊……”
    此時此刻,郭圖這心裏比直接罵他還要難受千百倍,但臉上還不得不裝出一副大度興奮的神色。
    ‘什麽泰山公子?’
    ‘就這剛剛及冠不久的黃口小兒,也配冠以這等尊稱?’
    ‘他憑什麽?就憑他那一身臭皮囊和書法小道嗎?’
    郭圖心中咒罵不止的同時,隻得將這不知好歹的士人給扶起來,勉強幹笑了兩聲附和,希望將這廝給打發走。
    可這士人就像是徹底被羊耽所折服,看向郭圖的目光也像是找到了組織似的,扯著郭圖就是一連串的點評讚美《洛神賦》。
    “洛神一賦出陽翟,世間美人失顏色……”
    “也不知泰山公子是否當真在洛水見過了神女,否則又怎能描繪如此身臨其境?”
    “美哉,美哉……”
    讓郭圖更為難受的是,隨著那士人不知廉恥地大誇特誇,還引來了不少一時也擠不進來的士人過來湊熱鬧,你一句我一句地讚美了起來。
    這讚美也就罷了,還將郭圖當成主心骨和粉絲頭子似的,圍著郭圖不斷地讚美羊耽。
    這讓郭圖藏在袖子裏的拳頭,那是緊了又緊,心裏是又難受又嫉恨,表明上還得強顏歡笑。
    “說起來,此前公則兄所言:‘天下才共一石,泰山公子獨占八鬥’。本以為多有不實之處,如今所看,如何當不上才高八鬥之稱?”
    “所言不無道理啊,須知泰山公子如今方才什麽年歲,便已有這等才華,再沉澱幾年,誰人敢言伯仲間?”
    “還得是公則兄呀,這識人之明當真了得,他日怕是能與汝陽許公相提並論……”
    郭圖強行擠出了一抹笑容,實在是對這些吹吹捧捧聽不下去,假裝身體不適便告辭離開。
    事實上,郭圖也確實是聽得生理不適了。
    原本那一句句意在捧殺羊耽之言,結果反倒進一步成就了羊耽的名聲。
    尤其是那一句‘天下才共一石,泰山公子獨占八鬥’,用心可謂是極其險惡。
    可當《洛神賦》現世,可堪天下第一的行書留墨,此言對郭圖而言無疑是起了反作用。
    不過郭圖的借故告辭,並未讓火熱的氛圍消退哪怕一分,反倒是人人都在討論著《洛神賦》,討論著那書法的妙處,許多人甚至在當場刻畫竹簡。
    而同樣清楚這一麵《洛神賦》石碑價值的袁紹,當場就派人將顏良文醜兩位猛士給請了過來。
    隨即,袁紹強令顏良文醜二人強行擠了進去,一左一右地護住石碑。
    雖說袁紹也不敢冒大不韙強行將那些圍著石碑的“老頭”進行驅趕,但袁紹也絕不能容忍《洛神賦》石碑遭到任何的破壞。
    別的不說,隻需這一塊《洛神賦》石碑留在原地,袁紹就明白整個夏翟山莊的價值怕是要翻十倍百倍不止。
    更重要的是,隨著《洛神賦》的名聲遠揚後,各地必將有士人接連拜訪請求觀摩。
    僅這一條,對於袁氏以及袁紹本人而言,就有著難以衡量的價值。
    因而,袁紹絕不允許《洛神賦》石碑遭到一絲一毫的損壞,這可是真正的寶貝,能夠引來無數士人的寶貝。
    隨著顏良文醜兩位鐵塔似的壯漢到來,羊耽趁機從老頭包圍圈中脫離出來。
    不過,那些老頭們一時沉浸在藝術中不可自拔,顧不上羊耽。
    可一眾年輕的士人,頓時又朝著羊耽給圍了上去,這畫麵就跟見到了魅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