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頂好的鹵蹄膀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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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一聲皮肉骨頭劇烈撞擊的悶響,如同擂響了一麵破鼓!
李逵隻覺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從拳頭一路摧枯拉朽地衝擊到手臂、肩膀、半邊身子!
“啊!”他整個人如同一個被巨漢甩出去的破麻袋,朝著後方斜飛了出去!
李逵身軀所過之處,如同狂風卷落葉,“稀裏嘩啦,砰砰哐哐!”稀爛的碗碟、沉重的粗木凳子、矮腳桌子……被撞得東倒西歪,碎片木屑四處飛濺,整個大堂瞬間一片狼藉!
西門慶和武鬆哈哈大笑,此人居然敢和魯智深硬碰硬比力氣,那不是茅坑邊打燈籠—找屎(死)嘛!
李逵一拳被轟飛,胸口氣血翻騰,剛掙紮著想爬起來,就聽到一聲冷冷的嗤笑。
隻見武鬆隨手抓起李逵丟在桌上的那錠小銀子,看也不看,隻是五指微微收攏。下一秒,他那堪比鐵鑄的手腕猛地一抖。
“嗖——!”
銀光在空中劃出一道冷冽的、短暫的直線!
“奪——!”
一聲令人心悸的硬物入木聲!那銀子竟如同被強弓勁弩射出的鋼釘,生生釘進了一張被撞倒在地的木桌桌麵!
這份指力和準頭,駭人聽聞!
“喝酒!喝酒!”整個過程中,西門慶仿佛置身事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剛才飛沙走石、人仰馬翻隻是一陣微不足道的清風拂過。
他悠閑地端起自己麵前那碗被魯智深震得灑出小半的酒碗,對著武鬆和魯智深輕鬆地招呼道,語氣平靜無波,“大哥,三弟,喝酒喝酒,莫要被擾了雅興。”
武鬆會意,冷峻的臉上冰霜稍霽,也端起了碗。魯智深哈哈一笑,如同打發了隻惹人厭的蒼蠅,抓起他那粗瓷大碗。
三隻碗沿在昏黃的燈光下輕輕一碰,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如同為這場鬧劇按下了休止符。
“滋溜——”三人同時仰脖,酒液順暢入喉,動作整齊劃一,自始至終,誰都沒有再向那趴在一地狼藉中掙紮著要爬起來的黑大漢投去一瞥多餘的眼光。
此刻狼狽不堪的李逵,在他們眼中,真真成了地上的爛泥,被無視得徹徹底底。
“三個撮鳥!看爺爺不把你們剁成肉餡!”李逵一張黑臉氣得由黑轉紫,再由紫轉黑!
他長這麽大,何曾受過這等羞辱?還是在梁山腳下的酒店之中,若是這事兒傳回梁山,他這張黑臉往哪裏放?
他一聲咆哮如同受傷的野熊,猛地從地上蹦起來,眼睛裏凶光畢露,幾乎是同一時間,“唰!唰!”兩聲破空厲響!那兩把大板斧,已然被他抽在手中!
冰涼的斧刃帶著嗜血的殺氣,直直指著西門慶三人!
店小二此刻真是嚇得魂飛九霄外,肝膽欲裂!眼見一場潑天大禍就要在這店裏上演,他使出吃奶的力氣,死死抱住了李逵那粗壯如熊的腰身,聲嘶力竭,幾乎要哭喊出來:“李大頭領息怒啊!千萬息怒哇!使不得啊!這……這三位爺!他們……他們是咱們梁山的老相識啊!”
李逵喝問道:“老相識?誰與他們相識,黑爺爺一樣剁了他就是!”
店小二緊緊抱住李逵粗腰,叫道:“朱……朱貴掌櫃剛剛已經親自上山去了!就是去請晁蓋天王等極為大神去了。說話間就該到了!您老人家現在要是動了手……撕破了臉皮,天王怪罪下來,小的們有幾個腦袋夠砍啊?您三思啊李大頭領!”
“嗯?”李逵高高掄起板斧的動作驟然一僵,凶悍的眼神裏掠過一絲驚疑——啥?能讓坐鎮山寨、日理萬機的晁蓋天王、宋江哥哥還有林教頭,三位頂尖人物一齊下山,專門跑到這麽個荒村野店來接人?
嘶……看來眼前這三個不像本地人的家夥,恐怕真有點來頭,不像是一般過路的江湖客那麽簡單?
這念頭一起,讓他的憤怒稍稍降溫,但僅僅是“稍稍”!憋在他胸口的那團火,非但沒滅,反而因為這憋屈感燒得更旺了!
尤其是想到他和宋江哥哥那是過命的交情,在江州法場滾過大釘板、殺得血流成河的!可如今梁山之上,依舊是晁天王坐第一把金交椅……他李逵一百個一千個替宋江覺得憋屈、不值!憑什麽?
眼前這三個一看就跟晁蓋關係匪淺,不正撞在他槍口上了嗎?要是趁著晁蓋等人還沒到,自己狠狠削他們一頓,打他們個灰頭土臉、哭爹喊娘!這不等於是在眾位兄弟麵前,大大地給宋江哥哥長個威風、出一口氣?
這豈不是天賜的功勞?這機會……千載難逢啊!
這念頭像野草一樣在李逵單純的腦子裏瘋狂滋長。
想到此處,李逵那雙牛眼裏凶光再度暴漲,不僅沒放下斧子,反而氣勢洶洶地指著西門慶三人,震聲喝問道:“喂!你們三個撮鳥!都豎起耳朵聽真嘍!你們三個……誰跟那梁山泊的晁天王是老交情?”
他特別強調了“那梁山泊”,透著股刻意的疏離。
西門慶慢悠悠抿了口酒:“我。”
他語氣平淡,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說話間手指還輕輕轉動著略顯粗鄙的粗陶酒碗碗沿。
李逵心底瞬間狂喜!哈哈!原來就這個公子哥模樣的家夥認識晁蓋!這可真是……瞌睡遇到了枕頭!
他心中動起了歪腦筋,暗忖剛才那胖大和尚勢如瘋魔,一拳就把他轟飛了出去,那精壯漢子手腕一抖銀子入木半寸,顯然都不是易與之輩!真要動手,自己以一敵二怕是要吃大虧,更遑論三個一起上?
但眼前這個穿著紫袍、麵皮白淨、說話慢悠悠的小白臉,不是現成的軟柿子是什麽?揍翻了他,等會兒見了諸位哥哥,尤其是宋江哥哥,可不正好顯顯俺鐵牛的本事和忠心?
“哈哈!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李逵幾乎要笑出聲,隻把這當成老天賜予的立功良機。
他已經將矛頭完全對準了西門慶,那張因亢奮而扭曲的黑臉上滿是輕蔑和挑釁,吐沫星子又噴了出來:“晁天王?俺呸!響當當的梁山泊主、頂天立地的綠林好漢!就憑你這油頭粉麵、風吹就倒的小雞崽兒模樣?也配跟天王當朋友?莫不是個蒙吃蒙喝、耍嘴皮子的下流小廝?爺爺看你就像個繡花枕頭,晁天王怕是沒你這樣的朋友!”
西門慶似乎聽到了極好笑的笑話,俊美的臉上漾開一抹真正發自內心的、燦爛到極點的笑容,連眼角眉梢都彎了起來:“噗嗤……我說黑炭頭,交朋友是看臉白臉黑麽?怎麽,你這臉黑得跟鍋底灰似的,莫非天下朋友都要搶著請你……吃豬蹄膀?”
最後幾個字,他刻意拖長了調子,帶著十足的戲謔。
與此同時,鎖靈在西門慶腦海中已經笑得直打滾,清脆的意識波瘋狂振動:“哎喲喂廢柴!這黑疙瘩……這黑疙瘩他那一身油光水亮、腱子肉暴起的橫肉,黑黢黢的,倒是……倒是頂好的鹵蹄膀現成材料啊!笑死本姑娘了!啊哈哈哈……”
李逵挺起油亮的胸膛,叫道:“嘿嘿,你這小白臉還真猜對了,黑爺爺不是說大話,走到哪兒俺都有一幫子兄弟,爭著請黑爺爺我吃豬蹄膀!”
“呦吼,失敬失敬,那看來你麵子當真不小!”西門慶喝一口酒,笑道:“你朋友請你吃,但你我素未相識,我的豬蹄膀留著自己吃,現在你就隻能看著咽唾沫,哈哈!”
“哇呀呀!氣死爺爺了!”李逵一張黑臉先是氣得血紅,隨即又轉為豬肝般的醬紫色!他隻覺得一股氣血轟得直衝天靈蓋,腦瓜頂幾乎要冒出煙來!
“小白臉!就知道耍嘴皮子!算個卵本事!有種出來,跟黑爺爺扠一扠!”他如同被燒著了尾巴的蠻牛,猛地一腳將身旁一張本就歪倒的破凳子狠狠踹飛出去!
凳子砸在對麵的土牆上,摔得四分五裂!他指著西門慶,眼珠子瞪得溜圓,嘶吼著發出挑戰!
武鬆和魯智深一直憋著笑看戲,此刻再也忍不住了,但為了不讓這場好戲提早收場,硬是把狂笑憋在胸腔裏,隻憋的肩膀微微聳動,臉上的肌肉扭曲成了古怪的弧度。
兩人對視一眼,眼神交匯處盡是“這廝眼瞎到沒邊了”的嘲弄——這黑貨忒不識貨!看著西門慶一身儒雅紫衫,麵如冠玉,就當他是繡花枕頭軟腳蝦?
殊不知這“小白臉”手底下的功夫,深著呢!讓這夯貨試試也好,正好再消消這廝的氣焰!
李逵把兩把板斧往地上一丟,“哐當!”兩聲大響,接著他雙手抓住自己油膩膩的前襟用力一撕,“刺啦”一聲,本就敞開的粗布短褂被他徹底扯了下來,隨意甩在一邊。
頓時,露出了他那如同花崗岩般塊壘分明的胸膛,叫道:“來,小白臉,爺爺也不用兵刃,免得傷了你這一身白肉,來來來,你我到酒店外麵扠一扠!”
西門慶給自己斟滿一碗酒,看都不看李逵,“啪”地在桌上拍下一錠大銀,啜一口酒,悠悠道:“想和我扠一扠,賭資一百兩,你敢不敢?”
“嗯?有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