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借詩,臉皮要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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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王允一女兩嫁,趙匡胤杯酒釋兵權……
這些改變曆史走向的事件,竟被西門慶如此尖銳地重新詮釋?
是對是錯?是邪是正?張文遠的認知壁壘被撬開了一條巨大的裂縫!他似乎抓到了什麽,卻又感到一陣眩暈的混亂。
西門慶停下腳步,站在張文遠身前,收斂了之前的咄咄逼人,聲音變得極其清晰:“張公!為官者,為國為民才是目的,無論手段如何,隻要為了朝廷黎民著想,就是好事!”
張文遠似乎有些動搖了,但依然一言不發。
西門慶很清楚,“為國為民”四個字,正是他的軟肋,必須從這裏定點突破。
當下,他緩緩踱步,說道:“旁的不說,太祖帝杯酒釋兵權的方式光明磊落嗎?但就是這看似溫酒含笑,實則雷霆萬鈞的手段,卻他保全了功臣的性命與體麵,卻斬斷了未來百萬黎民可能遭受的戰亂之苦——這杯酒,難道是陰詭之謀?不!這是以最小代價換最大天理的帝王術,這就是‘為國’的大智慧!”
張文遠身子一晃。
西門慶趁勢追擊:“張公,再說‘為民’,哎,我也不多說了,例子就在眼前,若是有錚錚清官為須城縣運來一船糧,那一萬八千二百三十六座新墳……”
西門慶停住話頭,這事他不用說,張文遠比誰都痛,都明白其中的道理!
果然,張文遠仰天長歎,肩頭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該收尾了!
西門慶一字一頓,斬釘截鐵說道,“張公,若小可為官,定當竭盡全力,去對抗蔡京、高俅之輩!我要挖他們的牆根,砍他們的爪牙,最終將他們連根拔起,這才是真正能夠‘上無愧於浩蕩皇天,下不負您舍命救助的億萬黎民’,能夠俯仰天地而無愧於心的大事!”
說完,西門慶不再言語,目光如同燒紅的烙鐵,死死地盯在張文遠!
藥圃間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微弱的風掠過草葉的細響。
時間一點點流逝,張文遠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握緊藥鋤的手背上青筋虯結,西門慶描繪的那幅未來圖景太誘人,也太沉重。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文遠臉上的肌肉才痛苦地抽搐了幾下,艱難地開口了:“西門押司……你……你方才所言……或有其理……,然……老夫還是堅持……考場之上,公然找人代筆乃作弊行徑……容再細細思量……待午時……午時給你回話,如……如何?”
成了!西門慶心頭大石終於落下大半。盡管張文遠仍固守“代筆”這條底線,但“或有其理”和“容我再想”這幾個字,無疑是心神動搖的明證,他微微拱手:“靜候張公佳音。”
隨即,識海中光影流轉,一股力量將他從龍鱗鎖中“送”了出來。
意識重新回到冰冷硌人的號房長凳上,鎖靈沮喪地說道:“張老頭說午時才能給你準信……問題是!午時前監考官就要收走第一張考卷了!你在紙上就寫了個名字,這試貼詩交個空題上去,照樣完蛋!現在這爛攤子,誰來收拾?”
話音未落,呂軾那唯恐天下不亂的聲音又急促地插了進來,充滿了焦慮:“主公!主公!據小可所知,這第一場試貼詩至關重要!乃是考查考生文采根基的門檻!若是詩文不得考官青睞,哪怕後兩場您的經義講得天花亂墜,策問答得鞭辟入裏,也……也無濟於事,根本過不了取中這一關啊!這是規矩,鐵打的規矩!”
“啊!”西門慶聞言,渾身一個激靈,剛才因說服張文遠而產生的些許從容瞬間蕩然無存!難道…難道真要靠自己?
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後背的冷汗瞬間浸透了貼身的薄衫。他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在號舍狹窄的空間裏怦怦作響。
呂軾在一旁道:“主公,小可雖詩詞粗鄙,但還是能幫您分析分析的,按照詩題,說來並不難寫,難就難在平水韻下平十聲韻腳,這個韻腳隻有“僧、憎、增、曾、層、能、朋、鵬、騰、崩、崚”等字,相比於其他韻腳,合適的字並不算多。”
一旁鎖靈也提醒他:“廢柴!動動你那後世的腦子啊!想想……想想那些後人寫的詩?有沒有沾點邊兒的?死馬當活馬醫!”
西門慶眼前一亮,暗道:“對啊,這時不抄襲,更待何時?”
當下,他苦苦思索起來: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對不對,李白是唐朝人!
“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不對不對,這是七言詩不是五言詩!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不對不對,這是後世的兒歌!
……
西門慶感覺自己的腦子快要炸開了。各種詩句片段在腦海中瘋狂盤旋、撞擊,卻偏偏找不到一首精準押韻又適合題目意境的五言詩!
越想心越亂,越想頭越痛!額頭上的青筋突突跳動,像要裂開一般。
旁邊的呂軾見他如此愁苦,心中也是七上八下,既怕自己沒事做被遷怒,又實在想不出轍來,便忍不住低聲道:“主公……我看那張文遠,分明是故意的!眼看時間將至,故意拖延不幫!此人表麵道貌岸然,實則心如蛇蠍!其心當誅啊!”
西門慶正煩躁欲絕,聽到他的抱怨,猛地一瞪眼,沒好氣地在識海低吼:“哦?他不行?他其心可誅?那……你來寫?”
“不不不!萬萬使不得!”呂軾嚇得差點魂飛魄散,聲音都帶上了哭腔,連連求饒,“主公息怒!主公息怒!我……我這……我算哪根蔥啊,主公您……您學貫古今,智慧如海!才情如那高懸九天的明月!我等……我等在您身邊,不過就是螢火之輝,如同這……這滿天星……星鬥中的……一顆塵埃般不起眼的……小星星而已,豈敢與皓月爭……爭輝……”
他語無倫次,恨不得把自己縮進塵埃裏。
“小星星……滿天星……”
呂軾這番話如同夢囈,但最後那幾個字——“滿天星”,卻像一道驚雷,猛地劈開了西門慶混亂的思緒!
他突然停住按壓太陽穴的手指,猛地睜開雙眼,眼中暴射出狂喜的光芒,失聲道:“等等!你剛才說什麽?滿天星!”
呂軾嚇得徹底結巴了:“呃……我……我說……您就是……滿天星……小的就是……一顆……小……小星星……”
他完全不知道哪句話觸怒了主公。
“哈哈哈哈!對,就是‘滿天星’!”西門慶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狂喜,差點要放聲大笑!一個清晰的詩句影像瞬間在腦海中浮現!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在內心咆哮,“天助我也!查慎行啊查慎行,對不住了!晚生暫借你的大作一用,借詩,臉皮要厚!”
“月黑見漁燈,孤光一點螢。”他壓低聲音,幾乎是逐字念出下句,“微微風簇浪,散作滿河星。”
一首後世清代查慎行的五言絕句《舟夜書所見》,被他硬生生提前數百年,竊作了自己的試貼詩!
“好詩,千古絕唱!千古絕唱啊!”西門慶話音剛落,識海裏呂軾已經激動得語無倫次地狂吼起來!
他甚至來不及請示,那團早已準備多時的白霧瞬間裹緊西門慶右手,筆管自行蘸墨,如同行雲流水將那二十個字龍飛鳳舞、卻又端正挺拔地寫在黃麻紙上!
呂軾的聲音充滿狂喜和諂媚,幾乎要破音:“主公大才!鬼神莫測!就憑這意境空靈、字字珠璣的神來之筆!定能力壓群倫,獨占今科發解試之鼇頭!魁首非主公莫屬!倫魁!必定是倫魁啊!”
他瘋狂拍著馬屁。
鎖靈在一旁冷冷出聲,帶著審視:“呂軾!少在那裏鬼哭狼嚎拍馬屁!你說說,這詩好在哪兒?若是說不出個子醜寅卯,單憑虛言奉承,看我不賞你十記‘閃電鞭’嚐嚐滋味!”
她顯然也想知道這詩是不是真的那麽好。
“小姐容稟!這詩絕對是千古難得的好詩!絕非呂軾胡亂吹捧!”呂軾趕緊收斂狂態,語氣轉為嚴肅專業,顯然是拿出了當年點評書法的勁頭,“您聽我道來:小姐,你看,‘月黑’的濃墨中浮起一盞漁燈,‘螢’火般微弱孤清;待微風‘簇浪’,霎時碎光迸濺,化作‘滿河星’傾瀉流淌,這首詩的意境絕美,如同黑暗與光亮在漣漪中起舞,方寸漁舟竟成了盛放銀河的器皿……主公果然大才!”
他解釋得頭頭是道,連自己的激動也重新沸騰起來。
西門慶聽著呂軾近乎膜拜的解詩,看著黃麻紙上那由呂軾代筆、確實可稱得上筋骨停勻、墨色淋漓的好字,再配上這意境絕美、提前降世的千古名句,饒是他臉皮甚厚,此刻心頭也不禁湧上一陣難以言喻的得意和輕鬆。
然而,就在他心神剛剛鬆懈下來,沉浸在這完美的舞弊成功的滿足感中時——
“啪!”
一聲脆響!
一顆濕淋淋、還帶著猩紅果肉的櫻桃核,如同暗器般,帶著破空聲,狠狠地砸在他的桌案上!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墨跡未幹的《舟夜書所見》旁邊,飛濺的汁液差點濺汙了精美的字跡!
西門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魂飛魄散,猛然抬頭!
高衙內在滿臉不屑,叫道:“土鱉,你沒看別人都沒寫出來嗎?怎的你草稿也不打?再說,寫得快有何用?趕著投胎嗎?”
西門慶眼神中冒出火花,心中暗忖:“這……是你先惹我的,那就……怪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