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養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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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晝的表現大抵讓他失望,像是什麽都能接受,頑強得不可撼動,無論他打出什麽底牌,不過是掀起點微不足道的風波。
如同他在揣測方清晝的心態,方清晝同樣對他的意圖感到迷茫。
思考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花費了方清晝一定的時間,讓她回答的速度比往常要慢上兩拍。
“你不用刻意強調來激怒我,我已經知道是你。”
嚴見遠仍在審察似地端量她的表情,宛如要從她臉上搜刮出什麽決定性的證據,來支撐自己的某種論點,發覺實在徒勞,才奇怪道:“我以為你會更生氣一點。”
“我隻是覺得跟你吵鬧沒有任何意義,除了讓你欣賞到我的難堪,無法讓你感到愧疚或者憐憫,也改變不了既定的現實。”方清晝的話裏帶上少許尖刺,“你預期中的我應該要有什麽反應?暴怒、憎恨、狂躁?還是會把熱水潑到你的臉上,痛斥你的所作所為?”
“不清楚,我沒有什麽預期。”嚴見遠目光上移,沒有焦距地注視著房間對角的天花板,“我遇到的每個人都在為了欲望而自我折磨。他們想要金錢、權力、美色、讚譽、感情,得不到就怨恨,想偽裝又做得不夠隱蔽,張嘴說話就會暴露,露出尖銳的獠牙,控製不住的時候會咬向身邊人,妄圖讓別人來分擔自己的痛苦。”
他轉動眼珠,看過來的視線沒什麽力度,猶如在看隔得太遠的月亮。
“隻有你不會,你接受一切的真實,不執迷那些無能為力跟觸不可及的事物。麵對四麵八方一團糟糕的反饋,永遠遵循自己的規則,好的留下,壞的丟出去,不管那些東西在別人眼中有什麽價值。
“有時候我看到你,會感受到片刻的平靜,認為一切執念或許沒那麽重要,應該被摒棄,被一鍵清除。但有時候我也會想,對你來說,真的沒有讓你覺得不可缺少的東西嗎?”
方清晝的表情有點變了。臉頰的肌肉輕微鼓動。
嚴見遠說:“你工作室成立那一年,受邀回校參加一場交流會。”
方清晝對大大小小的會議印象不深,因為絕大多數時刻她在一心多用地開小差。但嚴見遠一說,她立馬明白對方指的是什麽。
由於現場提問的學生太多,交流會超過預定時間半個多小時依舊沒有結束的趨勢。
她的導師見她不停地看手機發短信,好笑問道:“你在跟誰聊天?那麽多話嗎?”
他視線無意往屏幕上一瞥,酸溜溜地道:“你還給他發表情包?你對我有時候隻回複一個‘1’。”
方清晝摸魚被抓包,但不認為是自己的問題,抬起下巴提示:“我談戀愛了。”趕緊散會吧!
在座眾人無不驚訝,現場嘩然一片。大家忘記正事,熱火朝天地打聽她的戀愛故事。
嚴見遠說:“我想不到。”
他當時第一反應是假的,方清晝被人騙了。
“你說周隨容是一個明朗、健康的人。跟他在一起你感覺非常舒適。我找理由跟你們見了一麵,打聽到他的事情。”嚴見遠的表情有些難以言喻,“我跟他的經曆那麽相似,我甚至能一眼看穿他的弱點,他明明跟我一樣單薄而空洞,你對他的判斷有誤。事實證明,他也確實比想象中的容易擊潰。他隻是好運,從你那裏偷到了寶貴的安寧。”
“你對他做了什麽?”
方清晝出口,才意識到自己嗓音幹澀,下頜到脖頸的肌肉緊繃得發酸。
嚴見遠淡聲道:“我沒做什麽。我隻是告訴他,你對他的好感是基於理性的判斷。他擅長照顧你的生活,能敏銳察覺你的需求,甚至偶爾可以說些笑話逗你開心,而你又恰巧對他不是那麽厭煩,所以才會跟他在一起。
“但這是愛情嗎?不是吧?你隻看重自己的規則,在意能否舒適地生活。你喜歡的是他提供的這些條件。如果有一天這些沒有了,你也可以不需要。如果有一天,他帶來麻煩多過於便利,你可能懶得給他解釋,就會舍棄他、離開他。你連對待父母也是這樣,難道他能更特殊嗎?”
嚴見遠唇角牽動,表情消失得很快,看不出究竟是笑還是在諷刺:“甚至你們的交往,從一開始就是假的。”
方清晝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他們那莫須有的分手源頭在哪裏了。
方清晝罕見的有些動怒,聲音大了點:“莫名其妙。你憑什麽這樣告訴他?”
他們交往的契機確實是因為一個比較小小的誤會,方清晝原本決定永遠保守秘密。
兩個月多前,周隨容毫無征兆地來找她求證。考慮到兩人關係發展穩定,這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細節,方清晝一時大意,說了出來。
那一年正值春末夏初,周隨容跟幾個要好的同學組織了一場畢業旅行,同行者共13人。
周隨容找到她,說同學都是拖家帶口,隻有他形單影隻,反反複複在方清晝麵前念叨“一個人不想去”、“隻能發短信不能見麵感覺會累”、“不知道下次跟朋友一起旅遊是什麽時候”、“想找個人在山頂拍這種類型的合照”之類拐彎抹角的話。
方清晝沒有那麽低的情商,扛不住他的消磨,勉為其難提出陪同。
結果旅遊真正開始,隻能用兵荒馬亂來形容。
眾人第一晚住的民宿訂在半山。第二天的天氣預報顯示會有強降雨。入住時老板特意提醒他們,去城裏的路有一段地勢較低,如果不趁下雨前及時轉移,後續車子可能會遇到積水路段不好走,運氣不好要等水位降低才能過去。
之前就有遊客因此滯留。而民宿這次沒有足夠的空房間了。
於是眾人早早收拾好行李,把東西堆在大堂,緊急出門拍了幾張日出的照片,便決定提前去往下一個地點。
不料負責看守行李的同學中途跟另外的遊客聊天,離開了一段時間,等集合的時候眾人才發現財物丟失。幾個包和小點的行李箱都不見了,裏麵有幾個人的證件跟存放資料的電腦,必須找回。
小偷多半已經跑路,眾人一下慌了神。民宿老板幫忙報警,事情沒有解決,雨提前開始下了。
緊急商討過後,決定由周隨容跟一位男生去往派出所,配合警察一起翻監控找失物,方清晝作為資曆最深的學姐,領著剩下的人去酒店進行安置。
確認地址時,方清晝發現訂單上有個數字不對,跟負責人確認,悲痛證實對方不慎訂錯了日期,晚了一天。
跟酒店協商過後,確定晚上8點左右才能清出足夠的空房。方清晝無奈查找攻略,又臨時訂了間能歇腳的日租房。
一群人推推嚷嚷地出發,路上吵個不停,輪番拍著腿痛罵那小偷的無恥。
所幸心態良好,各個積極樂觀,坐在車上顛簸過一陣後,基本忘記了行李丟失的煩惱,湧進寬敞的房間,圍在一起看電影、打遊戲。
周隨容不在,方清晝沒有認識的人,也沒有要融入他們的意向。
她第一次經曆這種錯漏百出,足以用“災難”形容的連環事故,放鬆下來不免身心疲憊,感到困乏。
她跟眾人說了一聲要休息,隨即獨自找了個沒人的房間,窩在牆角睡了過去。
等方清晝醒來時已經是晚上,房間裏空無一人。
她的手機放在包裏,包被同行的人順手帶走了。她借由客廳牆上的掛鍾確定時間為晚上9點21分,進一步確認自己被他們落下。
方清晝不大想馬上去酒店跟他們匯合,下樓在小區裏漫無目的地逛了一圈,從後門繞出去,跟著幾個夜跑的行人找到一個景觀湖。
這個地方安靜、祥和、空曠,能聽到隱約的水聲、風聲,以及蟲鳴聲,被夜色塗抹得相近的色調有種格外的魅力,融和了山、水、高樓跟行人,一切元素組合成一種難以形容的和美的氣韻,比那些熱鬧的景點跟豪華的建築更讓她喜歡。
方清晝在湖邊找地方坐了一會兒,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覺得應該是沒多久,在決定起身去酒店之前,耳邊聽到了周隨容喊她名字的聲音。
她轉過頭,看到周隨容站在她身後,氣喘籲籲,粗重的呼吸聲裏甚至有一點抑製不住的顫抖,但開口說話的聲音放得異常輕柔,完全沒有驚擾到夜晚的靜謐:“他們以為你提前去酒店休息了,我從派出所回來一問才知道你不在。”
方清晝無所謂地“哦”了一聲,解釋說:“我睡著了,戴著耳機,沒聽到他們離開。”
周隨容站直身,湊近過來看她的表情,可能是劇烈運動後視線模糊,幾乎要貼到她的臉,小聲問:“你睡在哪裏?他們說檢查過了,沒看到你。”
“窗簾後麵。我不喜歡有人看到我睡覺。”方清晝多解釋了一句,以免他誤會自己在發脾氣,“我看過導航,認得路,準備過去了。”
周隨容朝她伸出手,要碰到時又停了下來,轉而小心翼翼地理了理她睡亂的頭發,目光卻一直看著她的臉。
方清晝識破他的優柔寡斷,抓著他的手貼在臉上蹭了蹭。
夜晚的風很涼,有著能撫平所有躁動的力量,但是周隨容一路奔跑過來熱得冒汗。
他覺得掌心的溫度對於方清晝的皮膚來說可能有點過於滾燙了,所以他抽回自己的手,繞到方清晝背後,輕輕抱住她,跟她說“對不起”。
雖然方清晝並沒有生氣。
兩人坐在湖邊的木椅上,遠處的水麵不時會蕩過幾點銀白的波光,一片片,仿似通透又名貴的寶石,周隨容看了會兒,忽然說:“和你的眼睛一樣。”
可能是夜裏的方清晝沒有平日的疏離冷淡,讓他有勇氣靠近,他又說:“想跟你一起回家。”
沒有邊際的話,聽起來感覺是在胡言亂語:“留在這裏也可以。哪裏都可以。”
然後叫她的名字:“方清晝,你呢?”
方清晝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不過微妙地領會到了他雀躍的心情。
時間太晚了。
周隨容說“回去吧”,然後牽住她的手,帶著她往外走。
方清晝走得磨磨蹭蹭,半途笑著說了一句:“我喜歡這裏。”
周隨容懷著心事聽錯了她的表述,他晃蕩著快要滿溢出來的感情,讓方清晝也能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到純粹的、美好的愛意。
下一秒周隨容停下腳步,把牽著那隻手插進她的指縫,用力地握住,偏頭在她耳邊低聲說,我也愛你。
他沒看清方清晝的表情,隻聽見方清晝很輕地“啊”了一聲,已急得抱住她。
他們就這樣在一起了。
夜裏,馬路上車輛的燈光不時照進來,照出他們的影子。一閃而過後離開,讓他們重新隱沒在黑暗裏。
遠比今晚窗外的夜色要濃得多。
那天周隨容詢問,方清晝回憶完整個經過,沒有留意地開了句玩笑:“小周,其實是因為你喜歡我,才會覺得我喜歡你。”
正常來說,周隨容會纏著她承認:“是啊,我喜歡你。”
然而當時周隨容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一直低著頭。
方清晝無所適從,跟著沉默。
沒多久周隨容說要離開,方清晝笨拙地找借口讓他留下,生拉硬扯地說:“魚缸的水變渾了。還有書房的富貴竹我有換水,可它葉子有點發黃。你不在的話家裏的動植物要末日了。”
周隨容說:“這些事情,保姆也可以做。”
方清晝沒料到他會給出這樣的回複,不悅道:“我不喜歡保姆,她們聽不懂我的話。而且在一起久了,她們會給我過多不必要的關心,對我的生活方式發表意見。”
周隨容問:“我對你沒有關心嗎?”
方清晝察覺到他反應奇怪,努力說很多話,試圖補救自己的詞不達意:“她們認為我不喜歡出門、不喜歡交朋友是錯誤的,認為我對父母的態度冷漠得不正常,反複勸我過年回去跟他們一起吃團圓飯,我不喜歡。”
周隨容不吭聲。
方清晝繼續說:“我不是不能理解他們的想法,畢竟在我小時候,給他們付工資的是我父母。她們當然要站在老板的立場。隻是我不喜歡。”
方清晝再三強調:“我不喜歡。”
又跟周隨容說:“你不會這樣。”
周隨容的表情告訴她,她說的這些都不對。
周隨容的手一向是幹燥的,不怎麽出汗,可是那天給方清晝的感覺是潮濕,濕潤得跟他看起來快哭出來的眼睛相似,按著方清晝的肩膀把她推遠,說自己有事要離開。
對此,方清晝說了句:好吧。
方清晝當時以為那句問話的重點在“保姆”,但實際的解題思路並不在題幹裏。她企圖混分的行為造成了反效果,連基本的態度分都沒拿到。
對於周隨容後續的逃避,再次不恰當地選擇了沒用的尊重。
因為沒有人告訴過她,爭取跟挽留可以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周隨容也犯了個大錯誤。他不應該讓方清晝主動表述,明明在一起卻隻單方麵溝通。根據她的片麵之詞貿然做下結論。
不過這裏麵有嚴見遠這隻蒼蠅的挑唆跟影響,也不能完全責怪周隨容的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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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見遠掀開眼皮,眼部肌肉微微用力,慵懶的眼神因此多出了些許的銳利,一時間分不出是在跟誰說話:“對方清晝而言,愛是多餘的。”
方清晝看著他漂亮的臉,感覺有點麵目可憎,冷冷地道:“關你什麽事?”
嚴見遠說:“連他自己也這樣認為。他找不到你愛他的確鑿證據,也接受不了這種似是而非的感情,所以選擇跟你分手。”
“我們沒有分手。”方清晝反駁道,“他當時沒有說分手,隻是說有事要做。是你在曲解他的想法。”
如果周隨容理智尚存,就會知道,跟表不表白,誰先開口沒有關係。方清晝答應跟他旅遊,已經是一個奇跡。
方清晝常年坐在室內,跟冬眠的蛇一樣懶得動彈。鮮少曬太陽,出門隻要超過八百米就屬於遠足。將健身視作人類極限生存項目來挑戰。能跟周隨容參加多人旅遊,無異於是抱著出生入死的覺悟。
嚴見遠對她固執的辯白不置可否,揶揄地道:“我的曲解能成功,不就證明他沒有那麽相信你愛他?”
方清晝的唇角肌肉小幅抽搐。
“起初我隻是想讓他跟你分手,但他真的……”嚴見遠停頓下來,耐人尋味地道,“真的跟我太像了。連後來犯的錯也一模一樣。”
方清晝說:“你根本不了解他。是你自以為是的相像。”
“那你了解我嗎?”嚴見遠反問,“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怎麽知道我指的是什麽?當然,如果你問,我可以提前告訴你他後來做了什麽。你要問嗎?”
方清晝的眸底褪去晦澀的猶疑,帶著洞明的篤定,沉穩有力地說:“你嫉妒他。”
嚴見遠泰然自若地笑問:“你指什麽?”
方清晝說:“你用一個個謊言來穩定自己動蕩的人生,水中撈月一樣地執迷不悟,追求片刻稀缺、平凡的安定,可又注定沒有。周隨容明明跟你相似,為什麽他可以輕易過上你理想的生活?你在他身上創造條件、尋找答案,來以此證明錯的人不是你。
“沈知陽也是。你引導她跟那個律師見麵,知道她恨意難平動手殺人的時候,心底是不是有片刻的解脫?覺得這世上病態的不是你,隻是大多數人比你幸運,幸運者沒有資格評判你的對錯。”
方清晝的目光刀子一樣釘在他身上,帶著讓他無所遁形的鋒銳:“你將他們的崩潰當做自己續命的養料,那麽下一個是誰?許遊翔?還是王達?又或者是新的目標?”
包廂裏飄散著茶葉的清香,兩人麵前擺放著已然冷卻的茶水。
嚴見遠維持著固定的姿勢,石化般枯坐,陷入長久的默然。臉上是一種深沉的無望,如同一棵被岩漿澆灌的植物,周圍漂浮著遮天蔽日的死灰。
他閉了閉眼,關停一旁沸騰的熱水,狀似無事發生,得體地說:“我們交談的時間到了。”
“我期待你給我的審判。但不是現在。希望我們還有見麵的機會。”嚴見遠站起來,挺直肩背,穩健地往外走。
“我應該怎麽稱呼你呢?你已經獲得梁益正觸不可及的成功,依舊沒能逃出這座城市嗎?”方清晝端坐著詢問,“你是想報複他嗎?”
嚴見遠停步回頭,放緩的聲調裏帶著對荒誕的笑意:“報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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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益正。”
王達瞅一眼再次震動手機,深吸口氣,做好心理準備,把電話接了起來。
他不大周正的五官因為忍耐而擠在一起,醜得別出心裁,甕聲甕氣地應道:“梁哥,我在呢。你過來吧。”
他說了具體的地址,多一秒都不堪忍受,迅速掛斷電話。
王達跟扔髒東西一樣扔開手機,接上先前斷開的話題:“你是說,那個小孩兒當時沒死,前段時間回來,在梁益正別墅外自殺了?”
周隨容沒有糾正,無法理解他是怎麽串聯上的線索。
王達尤在驚呼:“為什麽?報複嗎?拿命報複啊?這人真狠啊!”
周隨容搖了搖頭,諱莫如深地說:“比起報複,我覺得更像是為了傾訴。痛苦不能被看到,會變得更痛苦。”
王達聽他說得玄乎,怪腔怪調地譏諷道:“痛苦,一敗塗地的家夥就喜歡無病呻^吟,動畫片看多了吧?說白了不就是沒用嗎?”
他坐姿懶散,朝向街頭,苦悶地喝了口酒,惆悵地認為整條街裏根本提溜不出一個比自己倒黴的。
悲春傷秋時忽而看到個熟悉的身影,以為是自己眼花,扯了扯周隨容的衣服,指向一處問:“兄弟,那是你老板不?”
周隨容順著他的手看過去,就見方清晝正跟一個男人站在路邊。一米外守著兩個威猛健壯的保鏢。
光是憑著不分明的身形麵容,便有種引人注目的風采。
王達打了個飽嗝,試探道:“你不是說她留在酒店怕得不敢出來嗎?騙你的啊?”
王達說著瞥了他陰沉的側臉,心道軟飯也不好吃啊,挖牆角的多,尾音一轉,改口道:“看開點。”
周隨容:“……”他這就被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