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名叫李偉，他死死地盯著告示，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的肉裏。
    廢物。
    這個詞，從災變開始，就一直跟隨著他。
    他親眼看著自己的父母為了保護他，被變異體撕碎。
    他躲在廢墟裏，靠著撿拾腐爛的食物活下來，像一隻過街老鼠。
    後來被方舟的人找到，因為沒有一技之長，也沒有力氣，隻能幹最髒最累的活，換取最少的口糧。
    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
    直到新城的出現，他才第一次吃上了飽飯，第一次睡上了安穩覺。
    他感激林先生，所以報名了最苦的建築隊，每天搬磚砌牆，把自己累得半死，也毫無怨言。
    可現在，這張告示，讓他看到了另一種可能。
    一種他從未奢望過的，能夠抬頭挺胸活下去的可能。
    玩遊戲……
    災變前，他曾是國內一個不大不小的電競戰隊裏的職業選手，主攻即時戰略遊戲。
    他的雙手，曾在一分鍾內敲下數百次按鍵，操控著屏幕上幾十上百個單位進行精妙的博弈。
    可末世降臨後，這項他引以為傲的天賦，變得一文不值。
    甚至成了一種原罪，成了別人嘲笑他“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證據。
    “喂！你看什麽看！”一個剛從人群裏擠出來的，肌肉虯結的壯漢，用手指著李偉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噴到他臉上了，“就你這瘦猴樣，也想去報名？別做夢了！”
    李偉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低下了頭。
    常年累月的欺壓，讓他的身體已經形成了習慣性的畏縮。
    “就是，滾一邊去！別擋著道！”旁邊立刻有人附和。
    “一群隻會躲在屏幕後麵的懦夫，也配拿武器？”
    壯漢見李偉不敢還嘴，氣焰更加囂張，伸手就要去推搡他。
    李偉閉上了眼睛，準備承受即將到來的屈辱。
    可預想中的推力沒有傳來。
    一隻手，抓住了壯漢的手腕。
    那隻手很纖細，但壯漢用盡了力氣，竟然紋絲不動。
    夜鶯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那裏，她麵無表情地看著壯漢。
    “你想幹什麽？”她的聲音很輕，卻讓周圍嘈雜的議論聲瞬間消失。
    “夜……夜鶯長官！”壯漢的臉色一下就白了，額頭上滲出冷汗，“我……我沒想幹什麽，就是跟他開個玩笑。”
    夜鶯鬆開了手，壯漢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捂著自己的手腕，臉上滿是痛苦。
    夜鶯的視線掃過全場，所有被她看到的人，都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林先生的命令，不看出身，隻看能力。”
    “有本事的，就去報名測試。沒本事的，就閉上嘴，幹好自己的活。”
    “誰要是再敢在這裏鬧事，煽動對立，就是對林先生不滿。”
    “新城，不歡迎這種人。”
    廣場上鴉雀無聲。
    夜鶯不再理會眾人，而是看向一直低著頭的李偉。
    “想去就去，沒人能攔你。”
    李偉猛地抬起頭，看到了夜鶯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
    “是！”
    他不再理會周圍的視線，徑直走向了報名點。
    那個之前還對他耀武揚威的壯漢，此刻卻像見了鬼一樣，主動給他讓開了路。
    報名點旁邊，已經臨時搭建起了一個測試區。
    幾台電腦擺在那裏，屏幕上是一個由科學院緊急編寫的測試程序。
    李偉走到了電腦前坐下。
    那些之前還在高聲議論的壯漢，此刻都抱著胳膊，臉上掛著看好戲的表情。
    負責測試的夜刃隊員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桌上的設備。
    “模擬飛行，操控無人機撞擊紅色方塊，避開藍色方塊，時間五分鍾。”
    李偉深吸一口氣，坐在了椅子上。
    當他的手握住那個略顯冰冷的搖杆手柄時，之前因為激動和緊張而引發的輕微顫抖，瞬間消失了。
    一種熟悉到骨子裏的感覺，從掌心傳遍全身。
    測試開始。
    屏幕亮起，一個模擬的城市廢墟場景出現在眼前。
    一架虛擬的無人機懸停在空中，視野下方，開始有零星的紅色和藍色方塊刷新出來，緩慢移動。
    李偉推動搖杆，無人機開始飛行。
    他的動作很穩，甚至有些慢。
    第一個紅色方塊，摧毀。
    第二個紅色方塊，摧毀。
    他像一個新手，小心翼翼地操控著，每一次轉向和俯衝都顯得中規中矩。
    “切，就這？”
    人群中，那個肌肉虯結的壯漢不屑地撇了撇嘴。
    “我還以為是什麽高手，原來就是個菜鳥。”
    “看來這飛手小隊也沒什麽技術含量嗎。”
    周圍的議論聲再次響起，充滿了幸災樂禍的味道。
    李偉對這些聲音充耳不聞，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屏幕上。
    一分鍾後，測試程序的難度陡然提升。
    屏幕上，方塊刷新的速度快了一倍，移動軌跡也變得毫無規律。
    藍色的障礙方塊數量激增，它們像是巡邏的哨兵，封鎖了大部分直接的攻擊路徑。
    人群的議論聲小了下去。
    所有人都看出來，這根本不是剛才那種隨便飛飛就能撞到的難度了。
    也就在這時，李偉的眼神變了。
    他的手指在手柄的幾個功能鍵上快速按動，發出清脆的“嗒嗒”聲。
    屏幕上的無人機，像是被注入了靈魂。
    一個急速側翻，機體幾乎是貼著一個藍色方塊的邊緣擦過，緊接著一個猛然提速，瞬間撞碎了它後方的一個紅色方塊。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絲毫多餘的操作。
    “臥槽？”
    人群裏有人沒忍住，爆了句粗口。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更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隻見屏幕上的無人機突然一個垂直拉升，躲開下方三個交錯而來的藍色方塊，接著在空中一個近乎九十度的急轉，如同猛禽撲食，俯衝而下。
    在下墜的過程中，它連續三次微調方向，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接連撞碎了三個被藍色方塊層層保護的紅色目標。
    廣場上，瞬間安靜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塊屏幕。
    那上麵顯示的，已經不是簡單的飛行，而是一場華麗的殺戮表演。
    負責測試的夜刃隊員，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他看著屏幕上那個瘋狂跳動的分數，又看了看李偉那雙快得幾乎出現殘影的手，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這他媽是什麽手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