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
    林墨吐出的這兩個字，讓現場幾人麵麵相覷。
    但沒有人敢提出質疑。
    尤其是王崇明和周元，他們剛剛才親眼見證了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老板，需要我們準備什麽？”周元壓下心頭的激動，小心翼翼地詢問。
    “找一些結構複雜的設備過來。”林墨的視線落在那塊被完美切割的合金上，“變速箱、發動機、手表……結構越複雜的越好。”
    “好！馬上去辦！”
    鐵山應了一聲，立刻轉身跑了出去，那架勢比執行戰鬥任務還要積極。
    很快，他和他手下的士兵就抱回來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東西。
    一台鏽跡斑斑的船用柴油發動機，幾個拆下來的汽車變速箱，甚至還有一塊從某艘廢棄遊艇上拆下來的精密儀表盤。
    夜鶯，鐵山，還有王崇明和周元等人，屏住呼吸，圍在旁邊。
    鐵山撓了撓頭，看著那台比他人還高的柴油發動機，甕聲甕氣地開口：“老板，這玩意兒裏麵零件估摸著得上千個，用來練手，行嗎？”
    “結構越複雜，練習的效果才越好。”周元在一旁解釋，他的眼睛裏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光芒，“這不僅僅是切割，而是要在切割的瞬間，感知到內部所有零件的結構和連接方式，這對控製力的要求是無法想象的。”
    林墨沒有說話。
    他走到那台巨大的柴油發動機前，伸出一隻手，虛按在滿是油汙和鐵鏽的外殼上。
    整個車間，在這一刻安靜得可怕。
    鐵山幾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一秒。
    兩秒。
    五秒過去。
    什麽都沒有發生。
    鐵山剛想開口問一句，旁邊的夜鶯用手肘輕輕碰了他一下，示意他閉嘴。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哢。
    一聲微不可察的輕響。
    那台比人還高的巨大柴油發動機，從中間裂開了一道筆直的黑線。
    黑線從頂部的氣缸蓋，一路向下，貫穿了整個沉重的鑄鐵缸體，最後停在了底部的油底殼。
    接著，在所有人呆滯的注視下，龐大的發動機無聲地向兩側滑開了半米。
    切口光滑如新，倒映著探照燈冰冷的光。
    “這就切開了？”鐵山嘴巴微張，喃喃自語。
    然而，下一秒，他臉上的驚歎就變成了錯愕。
    隨著發動機兩側分開，裏麵的東西嘩啦啦掉了一地。
    活塞連杆、曲軸、凸輪軸……無數大大小小的零件散落得到處都是。
    但它們並不完整。
    一根粗壯的曲軸斷成了三截，幾個活塞的頂部被削掉了一塊，切口同樣平滑得詭異。
    顯然，剛才那一記切割，在分開外殼的同時，也無差別地破壞了內部大量的精密零件。
    王崇明和周元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問題所在。
    “老板，這一刀雖然精準地切開了外殼，但沒有避開內部的零件。”王崇明小心地組織著措辭，“地獄犬協議的關鍵，不光是切斷連接點，更重要的是不能損傷模塊本身。”
    如果拆下來的核心模塊是一堆廢鐵，那拆了和沒拆沒有任何區別。
    林墨沒有說話。
    他看著那一地的金屬零件，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剛才那一瞬間，他的念力已經構建出了發動機的完整三維模型，精確到了每一顆螺絲。
    但將空間切割的力量，按照這個模型去精準執行，是另一回事。
    就好像腦子裏想好了要畫一幅完美的畫，但手卻跟不上，畫出來歪歪扭扭。
    他的力量太強了，強到了稍微一絲泄露，就能輕易摧毀這些凡鐵。
    要將這股足以斬鋼碎石的力量，收束成一根絲線，其難度超乎想象。
    “再來。”
    林墨將視線投向旁邊那台廢棄的汽車變速箱。
    這一次，他沒有急著動手。
    而是閉上了雙眼。
    整個世界在他的感知中，瞬間變了模樣。
    空氣中飄浮的塵埃，遠處士兵的呼吸，探照燈風扇轉動的頻率，一切都變得無比清晰。
    念力如水銀瀉地，無聲無息地包裹住那台變速箱。
    外殼消失了。
    第一層齒輪組、第二層同步器、第三層換擋撥叉……一級一級地深入，變速箱內部數百個零件的形狀、材質、咬合方式，全部以數據流的形式，湧入他的腦海。
    很複雜，但是也很清晰。
    林墨找到了每一顆固定螺栓，每一根連接銷釘的位置。
    然後，他開始在腦海中模擬。
    用一根比發絲還細的空間之刃，去精準地點掉其中一顆螺栓。
    第一次模擬，力量太大，半個齒輪組跟著螺栓一起湮滅。
    失敗。
    第二次模擬，位置偏移了零點一毫米，空間之刃擦過了齒輪的邊緣，留下了一道無法修複的損傷。
    失敗。
    第三次，第四次……
    外界隻過去了不到十秒鍾。
    但在林墨的精神世界裏，他已經失敗了上百次。
    站在一旁的鐵山等人，隻看到林墨閉著眼睛一動不動，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隻有王崇明和周元，隱約猜到了什麽，緊張地盯著那台變速箱，連呼吸都放輕了。
    終於，林墨睜開了眼睛。
    沒有多餘的動作，他隻是看著那台變速箱。
    叮，叮叮，叮叮叮——
    一連串無比清脆的輕響，從變速箱的內部傳了出來。
    那聲音又急又密，連成一片。
    鐵山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看到變速箱的外殼自己裂開了幾道縫隙。
    他下意識地上前一步，伸手一碰。
    嘩啦——！
    整個變速箱的外殼，像積木一樣散開了。
    接著，裏麵大大小小的零部件，失去了所有的連接，一股腦地湧了出來，在地上堆成了一座閃著油光的小山。
    “這……”
    鐵山徹底傻眼了。
    他蹲下身，隨手從零件堆裏扒拉出一個最大的齒輪。
    齒輪完好無損，甚至連一個劃痕都沒有。
    而原本應該連接著它的軸承，此刻正安安靜靜地躺在旁邊。
    他湊近一看，瞳孔猛地一縮。
    固定齒輪和軸承的幾顆螺栓，它們的頭部，整整齊齊地躺在地上。
    而螺栓的身體，還留在齒輪的螺孔裏。
    斷口，光滑得能映出他的眼球。
    “做到了……”王崇明拿起一個同步器，翻來覆去地看，臉上的表情從難以置信，變成了狂喜。
    “完美！所有零件完好無損！老板隻切斷了連接的栓體，連螺紋都沒有傷到分毫！這簡直是神跡！”周元激動得語無倫次。
    夜鶯的反應最快。
    從那堆雜物裏，翻出了一個做工極為精巧的瑞士機械表，放在林墨麵前的空地上。
    “老板，試試這個。”
    所有人的視線，瞬間聚焦在這塊隻有巴掌大的手表上。
    如果說變速箱的難度是十，那這塊機械表，難度就是一千！
    林墨隻是平靜地看了一眼，念力就已完成了鎖定。
    整個空間，似乎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
    沒有聲音。
    沒有任何異常。
    林墨收回了視線，轉身看向遠處那條龐大的生產線。
    “好了。”
    王崇明和周元愣了一下。
    好了？
    王崇明輕輕挑開手表的後蓋。
    下一秒，他和周元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鐵山和夜鶯也好奇地湊了過來，當他們看清表殼裏的景象時，徹底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手表內部，那複雜到讓人頭皮發麻的機芯，已經被完全肢解了。
    大大小小上百個零件，都脫離了原來的位置。
    但它們沒有混亂地堆在一起。
    而是以一種井然有序的方式，靜靜地躺在表殼小小的空間裏。
    最大的主發條在一邊。
    層層疊疊的齒輪組在另一邊。
    最小的那些螺絲，甚至被單獨歸成了一小堆。
    所有零件，無一損壞，無一刮傷。
    唯一的共同點就在於，切口處平整無比。
    “這控製力……簡直不是人……”周元呆呆地吐出了一句。
    “王崇明，周元。”
    “在！老板！”
    兩人如同被電擊了一般，猛地立正站好。
    林墨指了指那條沉睡的鋼鐵巨龍。
    “開始吧。把那三十六個點都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