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聚寶閣，三層閣樓。
    熏香嫋嫋，琉璃燈盞斜插兩束梅花，在燭火下熠熠生輝。
    “煉氣四重，一口氣服用大部分熊掌和精肉？”
    靈光氤氳，白玉鑲嵌的厚重銅鏡內，一襲湛白羽衣，蒼發碧眼的窈窕倩影負手而立。
    她如瀑青絲及腰，膚如凝脂，細枝碩果的曼妙嬌軀，嫵媚而不失優雅。
    她俏臉籠罩迷霧，五官看不真切，銅鏡之前，雲墨恭敬半跪，目光隻敢注視對方鞋尖。
    “閣主...千真萬確，此外，那位大人府邸布置精妙，暗含奇門，其手法唯高門大派可有。”
    雲墨戰戰兢兢，迅速將收集的所有情報闡述給閣主，並靜候下一步指示。
    “自你倆第一次見麵後，他再未展露過真元？”
    “是...是。”
    雲墨磕磕絆絆，閣主是飛雲坊兩位築基修士之一，且出生道門，曾是焚香閣外門弟子。
    可惜似是遭遇什麽變故，才遠赴萬萬裏，來此苦寒之地經營分閣。
    “不過...那位淩大人，真元雄渾遠超同階，煉氣四重恐怕不弱於煉氣後期。”
    “你見過他鬥法？”
    閣主嗤笑，雲墨俏臉微變，立時俯首叩拜。
    “是屬下唐突了。”
    “真元雄渾...你眼界不夠，隻知真元厲害，卻不知能厲害到何種程度，尋常道宗次法，在你眼裏，也可以雄渾無比，還需我親自觀瞻。”
    閣主輕哼，雲墨額前已浸滿冷汗，她若走了眼，下場恐怕會十分淒慘。
    再聯想到這位淩大人溫和的行事作風，內斂苦修的心性，與印象中的道門天驕大相徑庭...
    莫非，她真走了眼？
    雲墨猶疑之際，閣主卻是慢悠悠開口。
    “不過，此人行事作風，還真像我見過的玄宗天驕。”
    “上善若水，修心性為重，想當初，家姐有幸結識一位玄宗天驕，其內斂如水，年逾不惑，不過煉氣二重，與荒蠻散修無異。”
    閣主目露追憶之色，言詞中滿是感慨。
    “家姐奉其為上賓，我等不解，往後不過短短五十載，此人竟一路堪破築基，成八轉金丹，手握一域生殺大權。”
    “時至今日，我仍慶幸家姐慧眼識珠，我等險些開罪那位大人。”
    閣主低喃，美眸複雜，黃鸝般的嗓音中帶著幾分唏噓。
    如今那位大人雖與他們宗族隻是淺交，仍是他們宗族最大的依仗，若非看在那位大人的顏麵，宗族早被肢解，她也不會有來此避禍的機會。
    “我還需兩旬，方能回返，在此期間，由你全權負責處理與淩無道的關係。”
    “無論使用任何手段，都要讓其留在飛雲坊轄域，直到我回返。”
    閣主嗓音徐徐，雲墨卻能從中聽出幾分期待和亢奮的意思，她稍微鬆了口氣，鼓起勇氣道。
    “閣主，我觀那位大人，細枝末節處，確實有幾分散修習性，有沒有可能是竊法？”
    “噗...咯咯咯...”
    閣主聞言，饒是以她的清冷，仍是被逗得忍不住掩唇輕笑。
    “雲墨，你還有講笑話的天賦，不錯。”
    閣主搖頭輕哼：“你當玄宗的化神大能，是擺設不成？”
    “玄章神妙你豈能曉得？”
    “若真僥天之幸悟法，他也不再是散修了。”
    閣主言罷，自嘲輕輕搖頭，她倒是巴不得那位淩無道是竊法者。
    如此才能趁其微末時，雪中送炭，投資最大化。
    可惜，這夢隻有白天做的。
    “玄宗道門弟子，本命魂牌不離身，你可留意，若有機會窺見，便可確認其身份。”
    “魂牌...”
    雲墨喃喃，她似乎在那位淩大人運轉乙木真元時，驚鴻一瞥看到過一枚木牌。
    可惜看不真切，無法確認。
    ......
    另一邊，聚寶閣商路，村寨。
    月明星稀，陰風過隙，兩處山穀的交匯處，洛凡塵盤膝靜坐，身旁魂幡斜插，鬼紋翻騰扭曲，磅礴迷霧籠罩山穀，形成幻境遮蔽氣息的同時，匯聚月華。
    他體內乙木真元沿命門穴而入，經章門穴至神闕穴，循環小周天後，入任督二脈，再經衝脈循環收緊，每次行氣，真元就會壯大一分。
    “呼——”
    兩枚通脈丹入腹，洛凡塵手握一枚靈石，持續行氣，同時肺腑靈種氤氳輝光，不間斷凝聚乙木真元，雙管齊下，體內真元凝實成環，繞脾胃經脈而行，如束金環。
    腰腹收縮，有被束緊的錯覺。
    “骨噬，奪靈——”
    洛凡塵肩膀似有千斤之重，脾胃經脈猶如烈火膨脹，劇痛難耐。
    他手掐戌土訣，雙眼空洞氤氳血光，魂幡曼舞如妖，內裏百餘隻魂鬼自幡麵而出，扭曲掙紮，最後化作光團，被他逐一吞入口中。
    駁雜魂力沿經脈暴走，經由肺腑後，又立刻被靈種吸納，轉化為精純的乙木真元。
    三管齊下，三處乙木真元蓄勢已久，終於衝破至維穴，經脾胃回流至肺腑，成小周天運轉。
    “咳咳咳...”
    洛凡塵收功，嘔出一口血汙，魂靈入體，還是傷到了他的小部分經脈。
    好在隻是輕傷，且怨魂果然沒有影響他的心智，修養半日即可康複。
    “煉氣五重，成了。”
    洛凡塵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心中振奮。
    短短三月，就從煉氣四重突破到煉氣五重，進境之快，起碼是他苦修的十倍有餘。
    且突破過程中，六處輔穴皆開辟完滿，按理說，他比尋常煉氣四重修士，要多出三成靈力，對比五重，至少也要多出一成。
    他隻覺腰腹生緊，似有用不完的力氣，吹拂臉麵的寒風也不再冰冷。
    煉氣五重圓滿，凡間毒物不侵，不染尋常疾病，在凡間可無病無痛一生。
    可惜對他來說，略有些雞肋。
    “沫雪也快煉氣二重了。”
    洛凡塵舒展著身體，再看十餘米外，與他相對盤膝吐納的沫雪，臉上亦有欣慰。
    少女任脈已通，隻是長生術衝關過於孱弱，耗費的時間比他久許多，水磨功法到明日清晨，也該正式突破到煉氣二重。
    趁沫雪還在閉關，洛凡塵也再度盤膝靜坐，自照經脈。
    煉氣五重主修肺腑，自金門穴起，過陽交，肩井，風池，風府，啞門五穴，至百會穴而終，共七主穴，三輔穴，每開辟一輔穴，真元則多出同階一成。
    五重圓滿後，呼吸如風，奔行千裏不喘，可閉氣一日之久。
    得益於少陽化木功，肺腑凝聚靈種後，乙木真元每時每刻，都在溫養肺腑，間接開辟經脈。
    “三處輔穴全開，金門穴開辟過半...”
    洛凡塵瞳孔微微擴大，嘴唇都有些發抖。
    七處主穴，都曾被動容納過乙木真元，開辟難度銳減七成，且伴隨後續靈種壯大，開辟難度還會進一步下降。
    “半年？三個月？我就能到煉氣六重...”
    洛凡塵低喃，頗有些難以置信。
    他這速度，恐怕已不弱於天材地寶加持的道門弟子，堪稱恐怖。
    “少陽化木功和魂幡之法，應該都已經突破了，我如今的戰力，應該不遜於那位劫修常浩。”
    洛凡塵無聲呢喃，喚出八荒妖女錄。
    【姓名：洛凡塵】
    【壽元：31/70】
    【靈根：五行靈根】
    【修為：煉氣五重】
    【功法：少陽化木功，三重（1/300）】
    【術法：火咒訣初學....大聖至人幡法初學（1/300）】
    【一階下品製符師（300/300）；需煉製一階中品符篆突破】
    【當前可綁定妖女：1；當前積累仰慕點：0】
    洛凡塵目光聚焦在大聖至人幡法，雖然熟練仍是初學，但字體顏色由綠色變為藍色，熟練度也清空為零，要想達成精通，恐怕要將魂幡升華到二階。
    少陽化木功突破三重後，他總算觸及到感悟功法神通的契機。
    神通之法，根植於靈種，藏於修真者意誌，與其道心契合，各有不同。
    他所悟神通之法，名為驚蟄，藏鋒於身，蓄勢而發如驚雷，象征勇氣。
    催發時需修士心如堅鋼，有無往不利之毅力，可引動驚雷加身，天地同力，升華各項能力，提升程度基於戰鬥意誌，但凡怯懦半分就會破功。
    “雞肋...”
    洛凡塵頗為無奈，先不說這破功條件，單是激發條件，足以稱得上雞肋。
    此神通如其名，需在驚蟄之時，方可行功。
    “每年用一次？”
    洛凡塵心中失望，今年驚蟄節氣已過，這神通可有可無。
    他繼續吐納，穩固境界，天明之時，陰風如氣旋倒扣，沫雪睫毛輕顫，渾身靈韻衝頂，真元湧入督脈，正式突破到煉氣二重。
    “洛爺，我成了！”
    沫雪眉眼彎彎，興奮地從地上竄起，快步走到洛凡塵身前。
    她正欲索要鼓勵，鼻尖忽然微微抽動，這才驚覺渾身皮膚浸染一層汙穢，惡臭難聞，立時俏臉羞紅，逃也似得跑開沐浴，臨走嘟囔道。
    “洛爺等我！”
    “這丫頭，當真天資卓絕...”
    洛凡塵目露欣慰，頗有些羨慕其上品靈根的資質。
    十八歲才開始修行，短短三月就突破到煉氣二重，且還是修行適配性極差的長生術，道門弟子不過如此，往後的登仙大會，沫雪定能大放異彩。
    “淩冷道友，還真是無心插柳...”
    洛凡塵輕歎，按理說沫雪修行已晚，經脈竅穴閉塞，難有所成就。
    但淩冷刻紋的天魔靈傀咒文，恰好刻印於經脈和竅穴，陰毒真元讓其不至於閉塞，偏爆裂的金火靈根，也能極大降低衝關難度。
    “洛爺，秋韻還沒出關嗎？”
    “她修為大進，需要吞噬魂靈之力，穩固境界，還要閉關幾日。”
    一刻鍾後，沫雪換了身幹淨的素色訶子裙，鬢發略有些濕潤貼在臉側，露出白潔的額頭，以及浸著淡淡粉色的修長脖頸。
    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梔子花濕潤水汽。
    洛凡塵含笑，伸出手，溫柔替少女把鬢發撩到耳後，無意間露出細膩白嫩的耳垂。
    不知是否錯覺，少女突破煉氣二重後，又白潔清美了幾分。
    “秋韻出關，我恐怕又不是她對手了...”
    洛凡塵簡單煮了鍋靈粥，大半倒給少女，兩人分食間，沫雪撅唇俏臉挫敗。
    魂幡升華後，秋韻容納的魂力暴漲，能禦使最多三隻擁有修為的鬼魂，整體實力，約莫在煉氣五重，極難對付。
    “煉氣二重，天縱奇才也不過如此了，沫雪已經非常厲害了。”
    “天縱奇才？”
    沫雪杏眼眨巴，默不作聲朝洛爺輕輕挪動身子。
    “如果我是天縱奇才，洛爺修為進境遠快過我，又是什麽？”
    “不一樣，我的情況比較特殊。”
    洛凡塵眉梢輕挑，他是多種因素疊加在一起，不能一概而論。
    沫雪吐納靈力的速度，仍是他數倍有餘，且對術法的悟性遠強於他。
    “三個月，從煉氣四重，突破到煉氣五重，洛爺當然特殊~”
    沫雪眉眼彎彎，不知不覺間，她小腦袋已貼近到能枕在洛爺肩膀的程度。
    她毫不客氣地微微仰起螓首，下巴枕在洛凡塵肩膀，俏皮的鼓起香腮。
    “我就知道，洛爺是被埋沒的天才，可惜那常浩隻有煉氣五重，恐怕給洛爺練手都不夠。”
    “天才...沫雪高看我了。”
    洛凡塵搖頭苦笑，他的自信早就被五靈根消磨殆盡。
    “我沒有高看洛爺，是洛爺太謙虛了。”
    沫雪探出食指，哼唧唧的輕戳洛凡塵臉頰。
    她可以肯定，洛爺至少擁有碾壓同階的戰鬥力。
    論鬥法不比她差，吐納速度雖不如她，可修為增長又勝出不少，如果不是骨齡超歲，很有可能在登仙大會拜入道門。
    用過午飯，兩人繼續向匪寨前行，總算在傍晚時分，趕到匪寨之前的村落位置。
    “洛爺...我們走錯了？”
    沫雪嘟嘴嘟囔，眼前溝壑縱橫，分明是山間裂穀，哪兒有什麽村落。
    她展開地圖，左右觀察許久，可以肯定沒有走錯方位。
    “不對，就是這個位置，聚寶閣給的地圖有問題？”
    “地圖沒問題，你待在我後麵。”
    洛凡塵眉梢緊蹙，他喚出魂幡，手掐午火訣，施展熒惑幻術。
    魂幡陰風滾滾吹拂，盞茶便覆蓋整座山穀，腥風所過之處，厲鬼哭嚎，溝壑山川竟逐漸扭曲，徐徐褪去色彩，數十座破敗朽壞的屋舍憑空顯現。
    夜已深，村落卻無半分燭光，顯然荒廢有段時日，靜到沒有半點聲音。
    村路泥濘可見密密麻麻的血色腳印，周遭設有拒馬，早已朽壞。
    “果然是幻陣。”
    洛凡塵手掐指訣，熒惑之術徹底覆蓋未知幻陣的同時，徹底屏蔽陣法與施術者的連接。
    他放出幾十隻倀鬼，搜索感知，很快便發現百道孱弱氣息。
    血氣微弱，應是凡人，聚集於村落地下。
    “是魔修慣用的伎倆...”
    洛凡塵低喃，握緊魂幡的手，攥得微微發抖，竟有些應激反應。
    村落四方隱有血色陣紋，應是某種獻祭類陣法，用於奪取精血，吸納怨念。
    手段高明且極為隱蔽，若非魂幡，他和沫雪恐怕察覺不出任何異常。
    “聚寶閣商路的村落，應該有清河宗弟子駐守，怎會被魔修當作煉血場？”
    洛凡塵眉梢緊蹙，已心生退意。
    他並未輕舉妄動，同時手掐亥水訣，施展禦煞之術，操控數十隻倀鬼回返，在幻陣外警戒。
    同時，獨眼匪首煉成的厲鬼。自魂幡凝聚而出，獰笑著深入凡人聚集的地窖探查。
    借由厲鬼視角，洛凡塵總算窺見地底全貌。
    繁複扭曲的黑色陣紋自八方延伸向地窖，內裏有無數血繭包裹的人體，蠕動間有血霧彌漫。
    洛凡塵認得這形如鬼臉的古怪陣紋，應該說修真界沒人不識此紋。
    “煉製天魔靈傀的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