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大雨，整座大元山的泥土仍然濕潤，隻要能確定張誌一夥人是從何處上山，那腳印就如同夜裏的燈火一般醒目。
    對於這看腳步尋人蹤跡的功夫，他柳牧從軍前就已經是爐火純青。
    不消片刻，便從雜亂的足印之中尋到了張誌那獨特的平花鞋印，周遭混雜著蠻子的獸皮靴印。
    “有發現，所有人提高警覺，後續為避免打草驚蛇，看我手勢行事，沿路做上記號，為後續弟兄們指路。”
    所有人聞言抽刀出鞘，三人一組背靠著背，盯著身後以及樹上等任何可能埋伏的位置，朝著腳步的方向推進。
    柳牧則是持著弓，一馬當先地朝著腳印方向快步追趕。
    他的霸王弓已經物歸原主送還王磊了，手上這把是臨行前馬斌贈予他的。
    馬斌十分感激柳牧能讓王磊走出弑師的陰霾重拾霸王弓，便將他的定山弓贈給了柳牧，按他的話說，以他如今的境界，用什麽弓都能射中目標。
    雖然大元山多樹，早晚間都水霧繚繞，尋常人目不及三尺。
    但在柳牧眼中如掌上觀紋，所有痕跡都清晰可見，每一個腳印，每一處斷枝，都為柳牧指明了方向。
    走到某一處樹樁底下時，柳牧喊停了眾人。
    蹲下查看，此處痕跡較重，想必是張誌一夥人在此歇腳，看此處足跡，人數應當隻是蠻子的一支小隊。
    確定了人數以後，柳牧心裏安穩許多。
    蠻子謹慎，歇腳過後便換了方向，要不是柳牧眼力驚人，在這霧氣繚繞的叢林裏不受影響，派再多的人手也要跟丟這夥蠻子。
    柳牧再次打個手勢，示意加速行軍，跟在身後的士卒在樹上紛紛留下赤龍軍的暗號，為後續的人馬指明方向。
    眼看著張誌歇腳的距離越來越短，柳牧知道，他們恐怕相距不遠了。
    從箭筒抽出一支寒鐵箭，搭在弓上，隨時準備接戰。
    張誌已經是第五次要求歇息，縱使那蠻族祭司明白他的重要性，此刻也忍不住想在這裏做掉他。
    “你，背上張誌，加快步伐，我有感覺，赤龍軍已經在身後不遠了。”祭司隨手指了一個蠻子。
    那蠻子極其不情願地蹲下身子，在他們看來，隻有牲畜才會被人騎在身上，更何況在他頭上的還是一個大雍人。
    如果不是沒有辦法，那祭司也不會出此下策，在他看來這就相當於是被大雍人踩在頭上，是蠻族的奇恥大辱。
    大局為重，大局為重，祭司反複地寬慰著自己。
    張誌還有用，等他跟巨北侯同歸於盡，屍體我要帶回族裏，在太陽下曝曬，讓兀鷹分食他的屍體，死無全屍。
    “等回了部落，我一定向可汗替你討封。”祭司拍了拍那受委屈族人，聽見這話，那蠻子心裏才稍稍好受一些。
    柳牧的奔行速度越來越快，終於，在快到山頂的時候瞧見了他們一夥人的蹤跡。
    向身後比了個發現敵人的手勢，自己則快速向他們逼近。
    與此同時，祭司敏銳地感知到了身後有人跟上來。
    不過他的目力遠不如柳牧，回首隻看得見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他們變換了多次方向，在這大元山斷然不可能有人跟得上他們，但他卻十分相信自己的感知。
    “準備接戰，赤龍軍應該已經追上來了，你繼續背著張誌走，他關乎可汗的大計，萬萬不能出事，到了山腳下會有人接應你們。”
    那蠻子用力的點了點頭，接著朝著山下奔行。
    其餘眾人皆掏出匕首四散而開，這裏視力受到極大影響，最好的戰鬥方式就是利用匕首短兵相接。
    以他們有心算無心之下，尋常的隊伍哪怕人數超他們數倍，遇上他們也可能被全殲在此地。
    當然，那是一般的隊伍，不包括此刻的柳牧。
    看見蠻子竟然四散而來柳牧覺得有些意外之喜，像這種埋伏戰正中他的下懷。
    等進了射程，柳牧便開始引弓射箭。
    那弓弦的顫鳴就如同閻王點卯，每響起一聲就有一個蠻子應聲倒地。
    聽見耳邊不斷傳來的箭鳴和族人的痛呼，祭司暗歎一聲糟糕，對麵好像有能在霧中視物的本事。
    連忙吹響了頸上的骨笛，示意所有人各自逃命。
    可進了柳牧的射程，想逃命無異於癡心妄想。
    懷著滿腔的憤懣，手中的箭不斷射出，聽見遠處蠻子的哀嚎，心裏的仇恨才勉強消散了一絲。
    可始終沒有看見張誌的蹤影。
    不到片刻，這夥蠻子都已經倒在了柳牧的箭下，不過他保持了一絲理智，對準的都是他們的右臂，得留個活口讓侯爺審審，看看他們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那祭司也是個狠人，眼看著自己是逃脫無望了，眼睛一轉心生一計。
    與其無謂地在這裏犧牲，不若幹脆詐降，那巨北侯必會審訊他，說點假的軍情好讓可汗的計劃更好的實施。
    可也不能讓他們追上張誌，於是從懷裏掏出煤油罐子倒在樹上，用火折子點燃。
    火遇上煤油，燒得格外旺盛，而他自己則是雙手舉過頭頂，示意自己已經放棄抵抗。
    “快，快去滅火。”柳牧眼見著火苗升起，忙朝著身後喊了一句。
    由於密信的緣故，赤龍軍所有人身上都備著好幾個水囊，一行人紛紛衝著樹上擲出水囊，趁著火勢還沒有起來的時候將其撲滅。
    你投降歸投降，但柳牧並沒有善待他的打算，上去就是一弓直扇麵門。
    將那祭司牙都扇掉了幾顆“想放火燒山？”
    隨後也不問話，上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等氣消了一部分後，才讓人把他捆起來。
    “輕點。”那士卒捆蠻子跟過年捆豬一樣，完全不顧及他受不受得了，將繩子拉得死死的，就連那祭司也忍不住痛呼出聲。
    “嗯？你竟然也會說大雍語，那倒是省了不少事了，老實交代，張誌在哪兒？”柳牧聽見祭司竟然說的大雍語，有些驚訝。
    “我不認識什麽張誌。”祭司紅腫著臉，含糊不清說道。
    “硬骨頭？好，我喜歡。你們將他押回軍營，我繼續前去追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