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這樹……我看著有點兒眼熟啊……”
    赫連咽了咽口水。
    更準確地來說，這樹的外形跟小說裏的描述有點兒類似……
    “怎麽那麽像七星魯王宮裏的九頭蛇柏？”
    “是九頭蛇柏的幼年體嗎？”
    【是的，你終於發現了】
    【不過，現在的它叫做九頭蛇楠】
    “陰差陽錯啊！”
    赫連腦海中的小人兒捶胸頓足。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隻見一個周軍將領快步走近，在離蛇神大人和周穆王數步遠的地方停下，躬身行禮。
    “蛇神大人，大王。”
    將領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常有的遲疑。
    他的遲疑被周穆王察覺，周穆王的目光從神樹身上轉移到了將領的身上。
    將領的目光與周穆王相撞，他立即垂下了眸子，如實稟報：
    “我軍在清掃最西側那個部族的聚居地時，於一處以巨石封堵極為隱蔽的地下穴窟中發現了……”
    “發現了一些……孩子……”
    將領說完，周穆王眉頭微皺，有些意外。
    “孩子？”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驚疑。
    “是的，大王。”
    將領組織著語言，似乎也不知該如何準確描述。
    “數量約有二三十人，年紀多在七八歲到十二三歲之間。”
    “這些孩子……有些奇怪。”
    將領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仿佛遇到了什麽不可理解的事情。
    赫連的目光落在將領的身上。
    將領本就緊繃的身體越發僵直。
    “怎麽說？”
    周穆王追問。
    將領深吸一口氣：“那些孩子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下，不知多久沒有進食，一個個瘦得皮包骨頭，但他們的身體似乎異常強壯，生命異常頑強，被發現時，不僅都還活著，而且行動間甚至還能爆發出不小的力量。”
    周穆王聞言，目光下意識地轉向了一旁的蛇神大人。
    有蛇神大人在側，他不敢擅專。
    不管這些孩子有多麽天賦異稟，周穆王都不在乎。
    現在已經有蛇神大人在他身邊，他已別無所求。
    赫連的目光微微一動。
    孩子在他的心裏有著特殊的地位。
    無論戰爭有多殘酷，都與孩子們無關。
    把一群孩子當成戰俘殺掉，赫連覺得太殘忍了。
    他要是不知道這群孩子的存在倒還好，但是他現在知道了，再讓他袖手旁觀就難了。
    赫連控製不住自己。
    他金色的瞳孔轉向將領，聲音平靜無波。
    “既是孩童，便放他們離開吧，任其自尋生路。”
    說著仁慈的話，但赫連的臉上和眼神中依舊沒有表露出絲毫多餘的情緒。
    他知道，周穆王喜歡像西王母一樣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企圖從他的一舉一動之中分析出什麽來。
    赫連為了不讓周穆王目的得逞，已經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本領。
    他時刻維持著自己的麵癱臉。
    周穆王的目光從蛇神大人的身上收回，他心底隱隱有些失望，但很消散。
    他立刻領命，對將領說道：“按蛇神大人吩咐去做。”
    “諾。”
    將領躬身領命，轉身快步離去。
    他一路穿過忙碌嘈雜的營地，士兵們正在搬運戰利品、救治傷員、看押俘虜，忙得不可開交。
    他來到營地西側一處相對僻靜的山坡下。
    那裏正圍著一圈手持長戈的周軍士兵。
    圈子中央，就是那群剛剛從地下被帶出來的孩子。
    這些孩子一個個衣衫襤褸，幾乎不能蔽體。
    長期的囚禁讓他們瘦骨嶙峋，肋骨清晰可見，胳膊和腿細得像柴棍。
    他們的頭發幹枯如草，沾滿了泥土，皮膚是那種不見陽光的蒼白。
    然而，與極度虛弱的外表格格不入的，是他們的眼睛。
    那是一雙雙如同被困在絕境中的幼狼般的眼睛。
    裏麵充滿了警惕、恐懼，但更深處的，是一種未曾被馴服的野性的光芒。
    以及一種仿佛在任何絕境中都要掙紮求生的狠厲。
    他們緊緊地圍攏在一起，背靠著背，形成一個自保的小圈子。
    他們髒兮兮的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用那狼一般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任何靠近的人。
    包括走過來的將領。
    將領在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停下，看著這群孩子，心中也不禁生出幾分異樣。
    他很難想象，這些孩子在那種環境下是如何存活下來的。
    而且看起來……
    他們的筋骨似乎並未被摧垮。
    在將領靠近時，有幾個年紀稍大的孩子下意識地弓起了背，做出了類似野獸預備撲擊的姿勢。
    雖然虛弱，卻帶著一股不容小覷的狠勁。
    連他們這樣的人都不一定熬得過去的囚禁與折磨，這些孩子不僅扛過去了，而且既沒有失去行動的能力，也沒有失去追求自由的堅定意誌。
    簡直是奇跡。
    “你們的運氣不錯。”
    將領停下腳步，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麽具有威脅性。
    盡管他知道這群孩子未必能完全聽懂他的語言。
    “神明仁慈，大王開恩，饒恕你們性命。”
    “現在，你們可以走了。”
    看到孩子們臉上的神情，將領知道，他們聽懂了。
    這群孩子們愣住了。
    那一雙雙狼一般的眼睛裏，第一次出現了難以置信的情緒。
    他們互相看了看，又緊緊盯著將領，似乎在判斷這話是真是假。
    長時間的囚禁和折磨，讓他們對任何“好意”都充滿了本能的懷疑。
    看著他們那副懵懂又警惕的樣子，將領心中莫名地動了一絲惻隱之心。
    同時，他對這些孩子也產生了好奇。
    在複雜情緒的驅使下，將領忍不住又多說了幾句，聲音放緩了些：
    “是神明的恩賜，讓你們得到了活下去的機會。”
    “記住，若非神明幹預，你們或將永遠被囚於暗無天日之地。”
    “如同你們的族人一般，魂歸天地。”
    說完，將領揮了揮手，示意圍著孩子們的士兵們讓開一個缺口。
    “走吧，離開這裏。”
    “能走多遠，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
    孩子們麵麵相覷。
    他們不可思議地看著士兵們打開的缺口。
    是真的讓他們離開嗎？
    還是玩弄他們的遊戲？
    孩子們忐忑不安，拚命地盯著這些士兵，企圖在他們的臉上捕捉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