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回廊邊緣，氣氛一度尷尬得幾乎要凝固。
    李維為了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輕咳了一聲，沒話找話地問道：
    “那個……大家夥，你為什麽……是現在這副巨龍的模樣？”
    他本來想緩解尷尬，結果問完就後悔了，這問題聽起來好像有點嫌棄人家的長相。
    黑色巨龍那熔岩般的眼眸微微轉動，看向李維，倒是沒有介意，反而用一種帶著無盡滄桑和一絲自豪的語氣回答道：
    “在我的故鄉世界，龍，並非簡單的生物，而是至高無上的創世之神，是法則的化身，是世界的基石。”
    “我們這一族，便是那方天地的締造者和守護者。”
    它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化不開的悲涼：
    “而我…據說是血脈最為純粹、最接近始祖的後裔。所以，在世界終末之時，它們才會將所有的希望…壓在我身上。”
    “隻可惜，我這個最後的‘希望’，恐怕要讓所有先輩……徹底失望了。”
    這一問一答，非但沒緩解尷尬，反而把人家深埋的悲傷和自責都給勾出來了。
    李維頓時感覺更加不好意思了，恨不得把自己剛才那句話吞回去。
    這叫什麽事啊，跑來搶人家力量，還揭人家傷疤。
    就在這時，一直抱著金箍棒看戲的孫悟空開口了，他撓了撓耳朵，語氣帶著幾分調侃卻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認真：
    “嘿，俺說你這大黑泥鰍，倒是有趣得緊。不過，你就真打算以後一直這樣？”
    “窩在這暗無天日的角落裏……嗯，‘擺爛’到底？”
    黑色巨龍那巨大的頭顱緩緩點了點，動作間帶動氣流，形成一陣不小的風暴，吹得下方黑影士兵的衣服獵獵作響。
    它回答得異常幹脆，甚至帶著點如釋重負：
    “是。就在這裏，待到生命盡頭，徹底消散。於我而言，便是最好的解脫。”
    它又看向李維，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歉意：
    “很抱歉，占據了你的領地沉眠。不知……你是否能容許我在此‘養老’？”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姿態放得如此之低，李維還能說什麽？
    他們本來就是理虧的一方，興師動眾跑來，結果發現對方是個與世無爭、隻想安靜等死的“老宅龍”，再動手那就真成強盜了。
    李維雖然不是什麽爛好人，但基本的底線還是有的。
    他歎了口氣，語氣也變得真誠了許多：
    “沒事，你就在這好好休息吧，放心養老。這裏別的不多，就是地方大，夠安靜。”
    他頓了頓，看著巨龍那充滿死寂的眼眸，忍不住又多說了幾句：
    “至於你故鄉的力量和期望……我覺得，接納它們並不意味著你一定要去完成什麽驚天動地的偉業。”
    “你就是你，你能活著，本身就是對它們最大的告慰和尊重了。”
    “背負著過去，也一樣可以選擇自己的活法，哪怕是……安靜的活法。”
    李維這番話本是出於安慰，卻在不經意間觸動了什麽。
    巨龍自己並未意識到，在漫長的漂流和沉眠中，它故鄉那殘存的世界本源早已與它的生命核心緊密融合，不分彼此。
    它自以為在拒絕、在擺爛，實則它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是一個正在緩慢運行的、獨特的“世界”了。
    當然，李維可不是來做心理輔導的。
    他眼珠一轉，畫風突然變得有些……市儈？
    “不過嘛……”
    李維搓了搓手，臉上露出一個“你懂的”笑容，
    “大家夥，你看啊，你住在我這地盤上，雖然我不收你保護費，但這‘房租’……是不是該意思一下？”
    “比如……你們那個世界有沒有什麽用不上的、帶有特殊能量的身外之物？”
    “就當是抵租金了，也好讓我跟我猴哥這趟不白跑是吧？”
    他提出收房租，一是確實不想空手而歸，二是想用這種半開玩笑的方式，把剛才沉重尷尬的氣氛徹底扭轉過來，讓這條龍能更心安理得地住下，別總覺得欠他們似的。
    這突如其來的“收租”搞得巨龍猝不及防，巨大的龍眸都瞪大了一圈。
    但它仔細一想……好像還挺有道理？
    自己占了別人的地方，交點“住宿費”天經地義啊！
    這麽一想，它心裏那點因為“被施舍”而產生的微妙不適感反而減輕了不少。
    “房租……言之有理。”巨龍低沉的聲音響起。
    隻見它巨大的龍首微微後仰，然後張開了那仿佛能吞噬星辰的巨口！
    然而，從中湧出的並非毀滅的吐息，而是一片璀璨奪目、流光溢彩的奇異光輝！
    無數件形狀各異、散發著古老而強大能量波動的物品，
    奇異的晶體、符文密布的金屑、失去光澤卻依舊不凡的武器碎片、從未見過的植物種子、甚至是一些凝固的能量體……
    如同噴泉般從它口中湧出，緩緩漂浮到李維和孫悟空麵前，很快就在虛空中堆積成一座散發著驚人靈氣的小山！
    “這些是我族收藏的一部分，於我早已無用。若對你們有所助益，便都拿去吧，權當房租了。”
    巨龍的聲音平靜下來。
    李維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本來隻想要點邊角料，沒想到這老龍出手這麽闊綽！
    這哪是房租，這簡直是送了一座金山！
    他強壓下激動，對孫悟空說道：
    “猴哥，我這點微末本事還開辟不了穩定空間，這些東西你先幫我收著保管一下？”
    他嘴上說著保管，眼神卻示意得很清楚——這都是給猴哥你補身子用的！
    孫悟空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李維的小心思。
    他心裏覺得好笑又有點暖意，這娃娃倒是會來事。
    他也不推辭，嘿嘿一笑：
    “成！俺老孫的‘壺天’神通正好空得很！”
    說罷，他拔下一根毫毛，吹了口氣，施展神通，隻見那座寶物小山迅速縮小，化作一道流光，被收入了他那看似小小的隨身空間之中。
    精純的能量湧入，開始緩緩滋養他正在重塑的根基。
    巨龍見他們收下了“房租”，心裏也長長鬆了一口氣，感覺一塊石頭落了地。
    看來這兩個強大的存在還是比較講道理的，自己以後應該能安穩睡大覺了。
    然而，它這口氣還沒鬆完，就聽到那個人類又用一種有點不好意思、又帶著點興奮期待的語氣開口了：
    “那個…大家夥，商量個事兒唄？我從小就有個夢想，就是能站在一條真正的、威武的巨龍腦袋上待一會兒，體驗一下那是種什麽感覺。”
    “你看，現在機會難得，不知……能不能滿足一下我這個小小的願望？”
    巨龍：“？？？”
    它巨大的龍腦瓜子差點沒轉過來！
    這又是什麽奇葩要求？！
    站在它……創世神龍的腦袋上？
    這人類的想法怎麽總是這麽天馬行空？
    這個要求雖然古怪，但比起打生打死或者索要力量，似乎又顯得無足輕重，甚至有點……幼稚得可愛？
    巨龍看著李維那確實不像是偽裝的好奇和期待（雖然李維主要目的是為了靠近複製），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可……可以。”
    “太好了！”
    李維大喜，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機，丟給旁邊一名黑影士兵將領，吩咐道：
    “拿著！等會兒我上去了，記得給我多拍幾張照片！各個角度都要！再錄段視頻！”
    黑影士兵雖然不理解統帥為何如此，但還是立刻領命：
    “遵命！保證完成任務！”
    安排好後，李維身形一閃，便飛到了黑色巨龍那無比寬闊的頭頂。
    巨龍的頭頂仿佛一個巨大的黑色平台，足以容納數百人奔跑打鬧。
    李維強壓住內心的激動（主要是對複製進度的期待），表麵上開始擺出各種“帥氣”或“沉思”的pOSe，還真有幾分遊客打卡留念的架勢。
    下方的黑影士兵則忠實地執行命令，各個角度“哢嚓哢嚓”地拍著（雖然不知道它們用什麽原理操作手機）。
    而就在李維踏上龍首的瞬間，他內心深處已經下達了指令：
    “係統，檢測目標能量本源，立刻進行複製！”
    【檢測到特殊目標：‘已毀滅破碎世界的本源聚合體’，能量層級極高，法則異常複雜，開始嚐試解析並複製，預計需要10分鍾】
    成了！
    李維心中狂喜，但表麵上依舊維持著拍照的興致，甚至還真的生出幾分“夢想成真”的豪邁感。
    下方的孫悟空一邊消化著體內的寶物能量，一邊若有所思地看著在李維龍頭頂上忙活的李維，嘴角勾起一絲了然的笑意，這小娃娃，鬼精鬼精的，倒是會抓機會。
    巨龍感受著頭頂上那個渺小人類傳來的各種細微動作和情緒波動，巨大的龍眸中充滿了更大的困惑。
    這個實力強悍、掌控一界的人類強者，心性怎麽會如此……跳脫和……幼稚？
    它活了無數歲月，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存在。
    十分鍾的時間，在李維各種擺拍和巨龍巨大的疑惑中飛快流逝。
    【叮！複製完成！成功複製破碎世界本源，已在宿主體內成功開辟小世界】
    腦海中響起提示音，李維心中一塊大石落地，完美！
    這時，那名黑影士兵將領飛了上來，恭敬地將手機遞還給李維。
    李維打開相冊和視頻一看，好家夥，角度刁鑽，畫麵清晰，甚至還給他加了點詭異的“暗影濾鏡”，顯得格外有逼格。
    他心滿意足地從巨龍頭頂飛了下來，落回孫悟空身邊，對著巨龍真誠地說道：
    “謝了，大家夥！滿足了我一個 夢想，以後你就安心在這兒住著，有啥事報我李維和猴哥的名字！我們罩著你！”
    黑色巨龍看著眼前這個人類，心情複雜，最終還是緩緩說道：
    “……不客氣。”
    李維和孫悟空對視一眼，目的均已達到，便也不再逗留。
    “那我們就先走了，大家夥，後會有期！”李維揮了揮手。
    “走了，大黑泥鰍，好好歇著吧！”孫悟空也扛起金箍棒。
    說罷，兩人轉身，撕開陰影通道，一步踏入，消失不見。
    那無邊無際的黑影大軍也如同潮水般退去，融入四周的陰影之中，片刻間便走得幹幹淨淨。
    深淵回廊再次恢複了往日的死寂。
    黑色巨龍懸浮在黑暗中，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
    良久，那巨大的、一直帶著悲涼和死寂的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極其僵硬地向上彎了一下，露出一絲極其罕見的、幾乎可以稱之為“笑意”的波動。
    “有趣……或許……這樣也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