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鎖】精絕國與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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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似乎在恐懼中記起了什麽。
    鹽澤是如今羅布泊的名字。
    經常在沙漠裏跑的人,對於一些詭異情況已經免疫了,即使真的遇到詭異的事情,比起其他人,他們會鎮靜許多。
    許多人都在雍州的沙洲失蹤,再也沒有回去,有駝隊,也有其他一些旅人。
    鹽澤裏,最出名的,莫過於精絕古城以及樓蘭古國,或許還有其他小國,但是他們的神秘感比起這兩個地方來說,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鹽澤裏有一片“死亡之海”,它還有一個名字“塔克拉瑪幹”,意為“進來走不出去的地方”,它還有一個很淒美的傳說。
    傳說很久很久之前,人們渴望能引來天山和昆侖山上的雪水澆灌幹旱的塔裏木盆地,一位慈善的神仙有兩件寶貝,一件是金斧子,一件是金鑰匙,神仙被百姓的真誠所感動,把金斧子交給了哈薩克族人,用來劈開阿爾泰山,引來清清的山水,他想把金鑰匙交給維吾爾族人,讓他們打開塔裏木盆地的寶庫,不幸金鑰匙被神仙小女兒瑪格薩丟失了。神仙一怒之下,將女兒囚禁在塔裏木盆地,從此盆地中央就成了塔克拉瑪幹大沙漠。
    許多人都瞧見“死亡之海”裏有著許多建築,甚至還有人影,於是老人總說,鹽澤有一片地方,是死亡之國,那是曾經消失不見了的精絕古城以及樓蘭……
    直到那些史官瞧見了,他們說,那是“海市蜃樓”,其實誰也不曾親眼瞧見精絕古城,也不曾瞧見樓蘭古國……
    班固曾經說:“精絕國,國王駐精絕城,距離長安八千八百二十裏……地形閉塞,交通不便;向西通扜彌國四百六十裏。”
    之後,這個國家突然便不見了,和當年的樓蘭一樣,湮滅於時間長河裏。
    多年之後,那些名字,終將湮滅於野火,文字記載的,終將消失,而傳承下來的文明,方才能夠保留下來最原始的模樣。
    可惜,從古至今,無人保存。
    他們在這裏緩緩行走,他們是駝隊,他們運送絲綢去西方,東方絲綢和瓷器很受歡迎,賣的錢也多。
    路上實在是太麻煩了。
    他們自然也是聽說過鹽澤發生的事情的,老人總說,那裏有著另一個世界,他們也不太在意,隻是到了晚上,他們則是早早就睡了。
    雖然說不在意,卻也是怕的。
    其中一個人起了身,他尿急,實在是憋不住了,他躺了半天,覺得下半身都要炸了,所以實在忍不住,方才起了身。
    他本想離開這裏,卻突然發現了光。
    那些光是藍色,幽幽地朝著這裏飄了過來,外頭其實很冷,但是這些光依舊飄了過來,它沒有收到天氣影響。
    它緩緩在帳篷外頭集結,最終,它形成了人影一般的模樣。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琢玉容妾本有心,琉簪纓子卻無情……”
    他緩緩跌坐下去,褲子上已經有了尿跡,他被生生嚇出了尿。
    突然,那帳篷外頭似乎有了什麽聲音,似乎是什麽東西摔下去的聲音,一聲悶哼,似乎是守夜之人!
    駝隊走夜路,一般會找個抗風的地方,然後專門留下兩個人望風,因為一個人望風會特別孤單,所以兩個人是最好選擇,可以聊天,不至於一個人呆到發了瘋。
    沙漠的風很邪門,很大,且吹在身上,似乎能夠吹透皮囊。吹到骨頭裏,那是森冷的陰寒。
    所以為了擋風,一般帳篷的布料都是特別厚重的,而且為了以防沙塵暴或者龍吸水,幾乎四周都會找重的東西壓住,以防睡著的時候不知道,被連鍋端了。
    突然,帳篷的簾子動了。
    他慘叫了起來:“鬼呀!”
    然後,他便暈了,帳篷裏有些人睡眠其實挺淺的,被他這一摔,又一叫,嚇得整個人都不太好了,他們幾乎都醒了過來,瞧見了地上仰天躺著的人。
    許多人被他這聲慘叫嚇了一跳,從睡夢中蹦了起來:“操!發生啥事!?”
    “你鬼叫什麽!”
    “見了鬼了……好不容易和婆娘夢裏相遇……”
    行走江湖,在晚上出事,很不吉利,所以大家也都有種共識,盡量晚上不出去,除了守夜人,盡量別出去添亂。
    許多人都起了來,因為也都睡不著了,他們掀開了門簾,或許是因為前方的沙子顏色偏白,整個都反著光。
    襯得夜色像極了傳說中的月圓之夜的景色,疑是地上霜,這句詩詞在這裏倒是極為相像。
    外頭沒有腳印,什麽也沒有。守夜人也沒什麽事情,好像是睡著了,大約是冷,所以已經鑽進了沙子裏睡覺。
    太安靜了。
    許多人心底都打了個冷顫,甚至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們還是決定回去,正想回去再罵這個人一頓,卻有人發現了什麽:“你們看!那裏是什麽!?”
    許多人順著那個人指點的方向看了過去,帳篷和那個地方有著些距離,月色很清,所以照的也清楚,從這裏隻能看見黑暗的模樣,隻能瞧見剪影,那個應該是幾個人,他們似乎正從那裏朝這裏走來。
    已經死去許久的胡楊以及紅柳互相在黑夜裏攀比著,爭著誰才是最為驚悚的模樣,他們張牙舞爪的模樣,都像極了骷髏,猙獰且可怖。
    來的那群人,確實是人。
    他們有影子。
    駝隊之人雖然都被嚇得不輕,卻也安撫了一下他們,他們的模樣像極了在沙漠中爬出來的一般,渾身上下,皆是黃沙。
    他們自稱是官方之人,他們是從長安來的,說是奉旨尋找東西,他們所要的東西就在樓蘭或者精絕裏 所以,他們在鹽澤已經很久了。
    他們說,他們在尋找樓蘭以及精絕古城,他們遇到了很多怪事,他們隊伍中有人失蹤了,屍骨無存。
    “大人,你說那崔風樓莫不是死了?”其中一人抱緊了剛剛給了他的衣物,發著抖,輕輕朝著領頭之人問道。
    領頭之人瞧著約莫四十多歲模樣,體格不算魁梧,隻是他的眼睛很精明,鷹鉤鼻,瞧著便是精明人。
    崔風樓自長安離開之後,便來了雍州。【崔風樓,鬼將軍篇嫌疑人之一】
    他其實並不是自願來的,他父親入獄,大房的風光已經不在,他即使是崔家長子又能如何?
    那些人說,若是讓他一起來雍州,做成這件事情,必向上頭求情,讓崔父早些出來。所以他便信了,來了這裏,卻不想落得如此下場。
    駝隊的人似乎是看著他們可憐得很,所以也便照顧了他們一些,看著他們的模樣應該是大城市來的,不然也穿不起那麽好的絲綢。
    拖隊裏有個叫安不月的,其實是音譯過來的,這個名字原來的意思是富足安康的意思,她不是大唐的人,是從大月氏過來的,隻不過父母已死,在大月氏這個根已經斷了,所以也算是個無根之人
    安不月瞧著這些人,有些好奇,她挨了上去:“兄弟,你們這是從哪兒來?”
    “姑娘叫我馬汝就可以了,我們從樓蘭過來。”那個隊裏的一個人回了一聲。
    那個隊似乎人都傻了一般,應該是死傷慘重,所以如今留下來的都縮在哪兒,什麽話都不說,應當是都嚇傻了。
    安不月心裏頭咯噔了一下。
    在她的印象裏,所有人對樓蘭古國都是持以忌諱的,不僅僅是因為樓蘭消失了很久,誰都不知道在哪裏,主要是沙漠中死亡的人,傳說中他們都會順著沙子通過玉門關,再去了樓蘭。
    樓蘭在這裏一片人的記憶中,是死亡之國,充滿了幽靈,這是非常不詳的一個地方。
    安不月活了那麽多年,學會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察言觀色,瞧著馬汝的臉色不好,她心中盤算了一下,應該也猜到了一些大概的情況,便又開了口:“你們遇到了什麽?”
    馬汝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般,不,不對,似乎是回想起了什麽,他的臉突然變白了:“我們是長安來的,跟著主子過來,主子說要找什麽東西,結果東西沒找到,人都死了……”
    “你們既然來了有段日子了,半夜裏……是不是發生過什麽?”
    馬汝正想說話,卻被一旁的男人打斷了,那男人有些警惕一般地對她笑了笑,話語有些強硬:“嗐,沒發生啥,就是沙暴,然後將人卷上了天,沒發生啥,世上哪有鬼怪呢……”
    “……”土台子在晚上看著確實是像張牙舞爪的鬼怪。
    安不月歎了口氣,她隻是想問一句罷了,若是不喜歡,那便罷了,她起了身,回了去。
    馬汝瞧了同伴一眼,他咬了咬下嘴唇。
    他很想傾訴,將心裏頭的恐怖氣息傾訴出去。可惜這段經曆,隻能爛在肚子裏,誰也不能告訴。
    駝隊一大早便開始忙活了,拿起了大鍋便開始煮粥,砍了一些紅柳或者已經枯死的胡楊來生火,鍋裏頭撒了一些粟米,便開始煮。
    有人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一壺酒,插在了沙子裏,說是等到白天過去了再拿出來,可以溫手。
    太陽一如既往從地平線上了來,許多人都瞧見了陽光。
    許多人都瞧見了那個人影,他緩緩跋涉而來,大約是因為黃沙漫天,所以他的走姿有些奇怪,手臂護住了臉,為了自己不吸入黃沙,走姿也有些踉蹌。
    經過一夜的風頭,遠處的黃沙都變了模樣,腳印都不見了,似乎被重新洗牌了一般,沙中的痕跡都沒了,半空中也似乎蒙著黃色的霧氣,其實並不是霧氣,而是細微的黃沙,因為風依舊在空中遊離著。
    也虧的這是沙漠,比不得南方那種氣候,這種黃沙夾在衣服裏雖然說難受,卻比濕噠噠的那種好多了。但是所有人似乎都注意到了那片黃霧裏緩步而來的人影,那個人影和昨夜的這群人絕對有關。
    馬汝突然便站了起來,他們顯然是認出了來人。來人長衫身秀,姿態挺拔,待等他走近,模樣能瞧清之後,有些人忍不住便驚叫出聲,他是崔風樓。
    “你,你不是死了嗎!?”馬汝猛地站了起來,他驚懼的表情實在像是見了鬼一般,將一旁的安不月給嚇到了。
    駝隊的人也不想惹事,所以也都離他們遠遠的,隻是幾個有些好奇心的,在旁邊呆著聽。
    崔風樓的臉雖然在如此惡劣的地方卻依舊精致,他的臉是娃娃臉,再加上他的氣質,所以瞧著也是個俊秀公子,養眼得很,他抬了頭,似乎有些茫然無措,他瞧見了他們瞧見他的心情,似乎是根本不解一般:“你們為何都這般看我?我可是做錯什麽了?”
    馬汝身邊的男子叫陳峰樵,瞧著算是有一些話語權的,他攔住了身邊準備上前的人,他上下掃了崔風樓一眼:“你不是入了古城?”
    崔風樓被他們這種陣勢給嚇住了,他愣愣點了頭:“是呀,我進去了。”
    “我們在外頭等了你好幾天,你怎麽出來的?”陳峰樵生得不算俊俏,大約是習武的原因,整個人比起一旁的馬汝魁梧得很,比起崔風樓則是更加明顯的對比了,一個魁梧,一個文秀。
    人,都有種弱點,他們習慣性偏向弱者,這也是自古以來的習慣。
    安不月細細說聲什麽,便也不再看。
    漢人都是如此模樣,內鬥可會了。這個小公子實在是太慘了,好不容易逃了出來,還得被自己人提防。
    嘖嘖嘖——
    崔風樓似乎感覺到了對方不善的氣息,他眨了眨眼睛,似乎頗為純良無害:“我是進去了,但我迷路了,樓蘭裏很多小道,我沒有找到出來的路……”
    陳峰樵是個聰明人,心腸也夠狠,他的聲音依舊強硬,並沒有因此而軟下去:“你可遇到了安大人他們?”
    安和還有幾個人是在崔風樓進去之後進入古城的。如今崔風樓出來了,一點事也沒有,但是安大人他們卻是不見了,若說沒有什麽,誰信?
    他們來這裏不過是因為有人說樓蘭古國遺址裏有著寶藏,但是來這裏之後才知道,這樓蘭是有名的死亡之國,誰知道從樓蘭回來的,是人還是別的什麽呢?
    “不曾,不知道哪兒來的一陣風,將迷宮一般的氣息吹散了,我似乎瞧見了一束光,我跟著那一束光走出來的……”
    許多人都自動遠離了崔風樓,因為恐怖的傳說,讓他們懷疑,回來的根本不是真正的崔風樓,而是樓蘭裏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