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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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檀聞言猛然一僵,他下意識抬頭想要去看鄔辭雲,可是鄔辭雲卻伸手擋住了他的眼睛。
    他眼前驟然陷入了黑暗,他看不到鄔辭雲的表情,但卻知道自己現在臉色多半不會很好看。
    “阿雲,為什麽又突然問起這個……”
    容檀故作鎮定道:“我的身份來曆你不是已經都清楚了嗎?”
    他大著膽子將鄔辭雲的手拉了下來,細細用指尖摩挲著她的每一寸皮膚。
    鄔辭雲的手指骨節分明,和外麵那些文人士族一樣,帶著經年累月握筆留下的薄繭。
    容檀試探性地與她十指相扣,鄔辭雲並未拒絕,隻是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她閑靠在軟枕之上,烏發柔順蜿蜒在肩頭,燭光消解了白日裏那張冷冰冰的麵孔,便更襯得她宛如月下白芍。
    容檀近身想要吻她,鄔辭雲卻輕輕側臉躲過,她捏住了容檀的下巴,指尖曖昧摩挲著他的皮肉,淺笑問道:“容檀,你花了多少錢收買劉治?”
    “……什麽?”
    容檀聞言怔怔望著鄔辭雲半晌,他勉強擠出了一抹笑意,故作無意道:“阿雲,我怎麽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若是聽不懂,那我便再說的更仔細一點,蕭伯明,他到底是怎麽死的。”
    “蕭伯明是中毒身亡,現在葬在了靈秀山的後山。”
    容檀依舊不願改口,他堅持道:“阿雲若是不信,可以去開棺驗屍。”
    “開棺驗屍?”
    鄔辭雲聞言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她輕笑道:“外麵遞進來消息,說蕭伯明的墳墓被曾經遭到他欺辱的百姓給挖了,現在怕是連個全屍都沒有了。”
    容檀沉默不語,鄔辭雲慢條斯理道:“劉治從前在死人身上都想扒下點油水來,最近倒是看不上獄裏那些三瓜倆棗了,怕是發了一筆橫財吧。”
    兩人此時距離極近,近的甚至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可是容檀的心裏卻無半分旖旎念頭。
    鄔辭雲的手指冰涼,她的呼吸和語調也同樣是冷的,微涼的指尖劃過了容檀的麵頰,她輕輕歎了口氣,慢悠悠道:“當然,我不能僅憑這些就定你的罪,可是有一點我真的很好奇,你既然說蕭伯明是中毒身亡……”
    “容檀,清水也是能毒死人的嗎?”
    容檀下意識抬起了頭,對上那雙平靜的眼眸,他腦中如遭雷劈一片嗡鳴,鄔辭雲說的話像是一把利箭,徹底劃開了他心中所有的疑惑。
    “清水……”
    容檀臉上血色盡褪,他喃喃道:“你在瓶子裏放的竟然是清水……”
    怪不得鄔辭雲要反複確認蕭伯明的死因,也怪不得她會突然查起了劉治。
    在這一瞬間,容檀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可笑,他想要扯出一個自嘲的笑容,可是眼淚卻先一步滾落了下來。
    他的聲音幹澀沙啞,每一個字幾乎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近乎怨懟地想要求得一個準確的答案。
    “你到底是有意試探我,還是根本不想讓蕭伯明死?”
    係統被眼前的場景駭住,即使鄔辭雲不回答,它也已然知道了答案。
    蕭伯明的命對鄔辭雲來說無關緊要,而她真正想要試探的根本不是容檀,而是它這個係統。
    在它為了保下容檀選擇對鄔辭雲說謊時,就已經掉進了她的圈套。
    “容檀,你這是在質問我嗎?”
    鄔辭雲神色冷淡,她抬手掐住了容檀的脖頸,手指間的力道逐漸加重,陰冷道:“你對我不忠在先,竟還有臉在這裏大呼小叫。”
    容檀呼吸一窒,他盯著麵前的鄔辭雲半晌,忽而認命一般緩緩閉上雙眼。
    鄔辭雲弱不禁風,若是想要掙脫自然可以輕而易舉,可是他不想這樣做,與其日後恩斷義絕,倒不如他今日就死在鄔辭雲的手上。
    人家都說若是動手殺了無辜之人,那便會被死去的鬼魂日夜纏上,他要是做了鬼,那他就死死守在鄔辭雲身邊,這輩子都纏著她不放……
    容檀覺得自己的呼吸越來越稀薄,可是卻有一股莫名的興奮感自心中升起,他想到自己從此以後和鄔辭雲日夜相伴,身體都忍不住激動得泛起戰栗。
    可也就是在生死之際,鄔辭雲突然鬆開了他,冷聲道:“滾出去!”
    容檀靠在床邊有些失望地輕喘平複呼吸,他的脖頸泛著火灼一般的疼痛,許是傷到了喉嚨,他暫時無法發出聲音。
    聽到鄔辭雲的話,他乖順地下了床,回頭望著她的背影半晌才終於肯挪動自己的腳步。
    外麵不知何時又飄起了細雪,凜冽的寒風呼嘯而過,容檀的臉上還帶著未幹的淚痕,被冷風一吹都像刀割一樣疼。
    他沒有聽從鄔辭雲的話直接離開,而是頂著漫天飛雪,義無反顧直接跪在雪地之中。
    外麵守夜的下人見狀嚇了一跳,連忙想要上前去攙扶,關切道:“容管家,您這是怎麽……”
    容檀神色緊繃,視線直勾勾盯著鄔辭雲的房門,平靜道:“不用管我。”
    係統對鄔辭雲割地賠款苦苦哀求,好不容易等她放過了容檀,結果回頭再一看,剛剛死裏逃生的容檀自己冒著雪跪在外麵當冰雕了。
    係統眼前一黑,數據庫都差點亂套,它現在的崩潰程度不亞於它在前麵當豌豆射手突突突打僵屍,好不容易要通關了,躲在它後麵的向日葵突然嗷一口啃掉了戴夫的腦子。
    呸!凍死你得了!
    【宿主,我們有事都是可以好好商量的,你不要動不動就搞這種事情,這多嚇人啊……】
    【你再說半句廢話,我就讓人把容檀給砍了。】
    鄔辭雲懶得再與係統扯皮,直接了當問道:【容檀和你到底什麽關係。】
    係統說她現在所在的世界是一個虛構的話本子,而她是劇情裏十惡不赦的頭號奸臣大反派。
    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本子她看的也不少,現實裏奸惡之徒往往過得順風順水,可在書裏,惡人卻必然惡有惡報,最後十有八九死於主角之手。
    依照係統現在對容檀的愛護程度,鄔辭雲現在合理懷疑容檀就是所謂的“主角”。
    【我們真的沒有關係,隻是他是劇情的重要人物,如果他死了,我也會領處分的。】
    係統生怕鄔辭雲不信,又補充道:【容檀不是主角,但是主角日後會在容檀的幫助下成為梁朝皇帝。】
    【梁朝?】
    鄔辭雲敏銳捕捉到了係統的關鍵詞,她追問道:【容檀到底是什麽來曆?】
    係統再度陷入了沉默。
    鄔辭雲冷笑了一聲,她也不慌,而是直接披衣而起,喚了守夜的下人進來,問道:“容檀去哪裏了?”
    小廝不敢抬頭,隻恭謹回道:“回大人,容管家現在還跪在外麵。”
    “他倒是夠乖覺。”
    鄔辭雲將手裏的牌子擲給小廝,冷聲道:“持我的手令把容檀拖出去,讓外麵的兵將砍了他的腦袋!”
    小廝嚇得跪在地上,他不明白鄔辭雲為何會突然發這麽大火,但還是想為容檀求情,“大……大人,容管家他……”
    鄔辭雲靠坐在軟榻之上,冷淡道:“再多嘴,就連你也一起砍。”
    小廝立馬閉上了嘴,他抓著令牌的手都哆哆嗦嗦,強忍著懼意要起身去傳令。
    鄔辭雲自己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仿佛絲毫不為後續所造成的結果擔心。
    最終還是係統先敗下陣來,在小廝即將踏出房門的前一刻發出了尖銳爆鳴,【等一等!我說!】
    以鄔辭雲的心狠程度,它是真的不懷疑她能真的弄死容檀。
    “慢著,先回來。”
    鄔辭雲慢悠悠開口喊住了小廝,她沒有把令牌收回,而是讓小廝先站在那裏等上一會兒。
    隻要係統再耍心眼,她就直接下令把容檀處死。
    係統對於她這種近乎威脅的行為隻能忍耐,開口道:【我隻能告訴你容檀是梁朝皇室血脈,多的我也已經不能再透露了。】
    【我不讓你殺他不僅是為了劇情不崩潰,更是因為如果容檀死了,那日後你去了梁朝會平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如果是這樣,其實倒也能解釋為何容檀死活不願意對她說實話。
    鄔辭雲聞言若有所思,她暗自記下係統的話,但卻並未繼續全然相信,打算改日再讓人按照這個線索去細查一番容檀的來曆。
    小廝許久都沒有等到鄔辭雲出聲,他小心翼翼覷了她一眼,眼見鄔辭雲神色緩和,他大著膽子再度開口,“……大人可是要收回成命?”
    鄔辭雲抬眼瞧他,納罕道:“你倒是不怕死,這種時候還想著幫他說話。”
    “大人恕罪。”
    小廝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懇切道:“容管家心腸好,平日對我等多有照拂,對兩位小主子更是愛護無比,小的不知容管家到底犯了什麽錯,隻求大人看在容管家曾經的好處上寬恕一二……”
    容檀為人和善寬和,從來不以勢壓人,旁人有難處更是傾囊相助,毫不吝嗇,府中下人或多或少都承過他的情。
    小廝今日肯冒著被砍頭的風險為容檀求情,也都是因為受過他昔日的恩惠。
    鄔辭雲聞言麵色平靜,她徑直掠過跪在地上的小廝,直接推開了房門。
    容檀衣著單薄跪在雪地之中,就連身上都積了薄薄的一層細雪,可他的脊背依然挺直,仿若雪中折翅的白鶴。
    鄔辭雲接過廊下侍從遞來的傘,她慢吞吞走到了容檀的麵前,垂眸細細打量著他。
    容檀眼眶微紅,他沒有想到鄔辭雲會露麵,鼓足勇氣伸手輕輕扯住了她的衣袖。
    “手怎麽這樣涼。”
    鄔辭雲握住了他的手,她俯視著麵前的容檀,就像是在審視一把即將握在手中的利刃,判斷他的價值足不足以讓自己讓步。
    許久,她的臉上浮現了笑容,柔聲道:“好了,跟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