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王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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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生病這個事兒不由人決定,但是王婉覺得自己病得很不是時候。
在牢裏蹉跎了些時日,王婉這熱傷風病得有些道理,但是她可沒想到這病都能成為個由頭,把她和周誌一同困在了延州
這不,本來第二天就能坐個船回喬州修養去,卻沒想到大司馬借故把她和周誌一同留下來,說長河水勢凶猛,拖著病體過河實在危險,不如在城裏住上一段時間,他正好款待一番兩人,權作感激二人幫忙隱瞞了吳寶貴的事情。
“要款待,款待那個侯爺不就好了,有我什麽事情啊?”王婉一想到趙霽那張似笑非笑陰晴不定的臉就渾身不得勁,忍不住扣了扣身上的雞皮疙瘩,抽了一張紙用力擦了擦鼻涕,暈乎乎地倒在床榻上,“好煩,想回家……”
大司馬下榻的別院據說曾經是前朝廣王的住處,內設繁華至極,牆角一個銅製仙鶴香爐還在升起嫋嫋青煙。那味道應該是很好聞的,可惜王婉鼻子堵上了聞不到:“沒有布洛芬、沒有感冒靈、沒有阿瘦……我病死算了。”
就這麽躺了一會,日頭下移到能看見的位置,夕陽落在她的臉上。
“唧唧”“啾啾”
許是周圍太安靜了,那一點窸窸窣窣的鳥叫便顯得格外清晰,起先是一隻,後來又加了好幾隻,仿佛聊天似的此起彼伏。
王婉坐起來,整了整衣服,打算到院子裏去找找這幾隻鬧人的小鳥。
後院裏麵,一個侍女正抱著一個小缽,用細小的木棍沾了黃米喂給樹上的小鳥兒。
那幾隻看起來都是極為活潑的性子,糯米團似的圓乎乎的身體站在枝頭蹦蹦跳跳,時不時地伸出翅膀撲棱幾下。
王婉恍然大悟,順著水池走到另一邊:“我說怎麽一時之間這麽吵,原來是放飯了?”
那侍女遠遠瞧見王婉,似乎想要過來,王婉隻擺擺手:“沒事,我感冒了,你離我遠一點,別過給你和小鳥兒。”
那侍女微微欠身,這才繼續喂起鳥來。
身處沒有手機的古代,王婉無聊得很,身上又困乏,沒力氣出去玩,便找個石凳子坐下來,看小女孩喂鳥。
就這麽看了一會,她忍不住喊了一聲:“你為什麽不把鳥食兒灑在地上?那麽喂省力呢。”
那侍女抬起頭,本來已經要開口了,忽然似乎嚇了一跳,匆忙跪了下去。
王婉眼珠子轉了轉,急匆匆回過頭,就看到一身黑衣的趙霽笑眯眯地朝她走過來,語氣輕快地說:“是本官叮囑她的,夫人有何指教?”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王婉打了個哈哈:“安排得好,安排得好,這樣手喂互動性強呢。”
趙霽似乎完全沒有看出王婉對自己的抗拒,就這麽徑直走過來,坐在另一塊石頭上,遠遠指了指那些鳥兒:“這鳥兒不像人,他們記不住恩情。你把米灑在地上,他們就低下頭吃米去了。隻有這麽用小棍兒一點點喂著,這些小東西才能記住到底是受了誰的恩典,才能吃上這麽一口飯。”
王婉心裏雖然不由得吐槽對方霸道如此,麵上也隻能幹笑幾聲,沒痛沒癢地附和幾句漂亮話。
“君侯與我說,你是喬州下麵清河縣的一個農婦?清河縣在哪裏?”
“回大司馬,清河縣在喬州西南四十裏。”
“你住在清河縣?”
“回大司馬,民婦家住在清河縣以北的大槐樹村。”
趙霽今日態度十分和藹,仿佛高級幹部下鄉走訪似的就這麽和王婉一問一答:“大槐樹村?你們那裏生活怎麽樣?”
“蒙聖上恩庇,一切都好。”
“你別那樣客氣,這是後院,你是本官的私客,咱們說話可以隨意些。”趙霽說著,表情帶了幾分笑意,他示意身邊老者上前,在石案上布置了些點心,又上了兩杯清茶。
“我從小生在國都,後來便去了北川,還沒去過長河南麵呢。你們那邊,說許多人吃魚?”
“嗯,靠著長河邊上,魚多嘛。”
“我不喜歡吃魚,大約是北方人的胃口。”趙霽臉上掛著輕鬆的笑容,這些話說得格外輕鬆愉快,“也或者,是我們那邊燒魚的法子不對?”
“魚要吃個新鮮嘛。”王婉心裏雖然還在犯嘀咕,但是那種輕鬆的氛圍也逐漸讓她輕鬆下來,甚至難得願意多說了幾句話,“其實我對魚也一般,但是燒出來的魚凍子還蠻配粥的。”
趙霽哈哈一笑:“那我下次有機會要去南麵看看了。”
“這次有些可惜,下個月我也要回京城去,應當是來不及了。”
王婉嗯嗯呐呐地答應了幾聲,從桌上挑了一塊糕點送到嘴裏:“那的確不巧了。”
“接下來幾個月我都隻能在京城待著,若要再找機會來喬州,最早也要到明年開春了。”說著,趙霽表情愉快地望向王婉,“你都不問問我,為什麽來不了喬州嗎?”
王婉有些疑惑,心說我好奇這個幹嗎:“大司馬勿怪,我這鄉野村婦,也不知道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隻怕是問多措多,還不如什麽都不問的好。”
趙霽哈哈笑了一陣子,隨即高興地眉頭都揚起來:“這事兒,你倒是真該問問——我那位禦賜的如夫人如今已經有了身孕,我要帶她回京去調養。”
趙霽的如夫人……如今已有身孕……
——那不就是!
王婉忽然仿佛被一盆水潑到了身上,一下子就從那輕鬆的氛圍裏抽離出來:“尊夫人,那、那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趙霽打斷了王婉的話,將目光從手上剝了一半的橘子抬起來,直直地看向她:“唉,對了,咱們認識也有幾天了。你叫什麽名字來著?”
王婉忽然一下卡殼愣住,臨到嘴邊的“王婉”兩個字被她好一番吞咽。
——不對!
等到王婉猛然反應過來的時候,她隻覺得渾身上下瞬間似乎便出了一身冷汗,在看趙霽的笑容,分明還是那看起來親切的弧度,眼底卻不見一絲笑意。
“哦,我想起來了。你與我那位如夫人同名同姓,都叫王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