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皇帝一脈絕對不能用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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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喪過後,應天府的天,依舊是灰蒙蒙的。
那滿城的白色縞素被撤了下去,可那股子沁入骨子裏的悲傷與壓抑,卻像潮濕的黴斑,牢牢地扒在了這座都城的每一個角落。
街麵上恢複了些許人氣,隻是所有人都變得小心翼翼,說話的聲音都下意識地壓低了三分。
許多人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身邊好像……少了幾個人。
或許是隔壁那個愛嘮嗑的王大嬸,又或許是街角那個賣炊餅的李二哥。他們就像是被風吹走的沙子,悄無聲息地,就沒了。
沒人敢問,也沒人敢打聽。
燕王府邸。
範統斜躺在院子裏的搖椅上,手裏捧著一碗冰鎮的酸梅湯,嘴裏叼著根草棍,百無聊賴地看著天。
這鬼天氣,悶得人發慌。
他已經不想去回憶孝陵那場壓抑的葬禮,更不想去回想朱元璋那張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氣的臉。
他隻想趕緊回北平,摟著自己的金元寶睡覺,再研究幾道新菜。
應天府這地方,水太深,他這噸位,下去都得被淹死。
一名穿著普通商賈服飾的夥計,腳步匆匆地從外麵走了進來,臉色很不好看。
他快步走到範統身邊,將一張卷成細棍的紙條,塞進了範統的手裏。
“東家,應天府的‘貨棧’,沒了一個。”
夥計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範統捏著紙條的手,猛地一緊。
貨棧,是他們情報小組的代號。
他慢慢展開紙條,上麵的字跡潦草而急促。
——丙字三號貨棧,七人,於三日前失聯。最後線索,指向城郊陳家村。
陳家村……
情報上說這個村子給皇太孫朱雄英送過牛乳,後來因為痘症,一夜之間死絕的村子!
範統隻覺得一股寒氣,從尾巴骨直衝天靈蓋!死絕?
他手裏的酸梅湯,瞬間就不涼了。
朱雄英的死,馬皇後的病,陳家村的痘症,現在又是自己的情報小組……
這些線索像一根根冰冷的絲線,在他腦子裏瘋狂纏繞,最後指向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色漩渦。
是誰?
太子妃呂氏?
範統第一時間想到了這個曆史上著名的“好兒媳”。可他隨即便搖了搖頭。
不對,就呂家那點能量,她們敢在朱元璋的眼皮子底下搞這種事?借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吧!胡惟庸的餘孽?還是說……有更深的黑手在背後操縱著這一切?
範統想得頭都大了,腦子裏的脂肪仿佛都在燃燒。
他煩躁地將紙條揉成一團,塞進嘴裏嚼了嚼,咽了下去。
算了,不想了!
這渾水,誰愛蹚誰蹚去!老子不奉陪了!
他現在隻想趕緊跑路,離應天府這個是非之地越遠越好。
奉天殿。
空曠的大殿,冰冷得像一座陵墓。
朱元璋麵無表情地坐在龍椅上,那雙小眼睛裏,沒有半分波瀾,像兩口幹涸的古井。
錦衣衛指揮使毛驤,如同一道沒有影子的鬼魅,悄無聲息地跪伏在殿下,頭顱深深地埋在臂彎裏。
“國喪期間,可有異動?”
朱元璋的聲音,沙啞,平直,聽不出任何情緒。
“回陛下,一切平順。”毛驤的聲音同樣沒有起伏,“隻是……京中一些與胡黨舊案稍有關聯之人,以及……一些對陛下頗有微詞的腐儒,偶染風寒,不幸病故。”
“病故?”朱元璋的嘴角,扯出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那就厚葬吧。”
“遵旨。”
大殿內,再次陷入了死寂。
許久,朱元璋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範統和他那支饕餮衛,這幾年,如何?”
毛驤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是在腦中整理著措辭。
“回陛下。範統此人,奸、懶、饞、猾,卻又膽小惜身。”
“此人愛財,卻不用官身橫征暴斂,反倒熱衷商賈之事,將德勝樓和交易所經營得風生水起。其人並無爭權之心,似乎隻圖安逸享樂。”
“至於饕餮衛……”毛驤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了,“自遼東一戰後,範統便再未拿出過那種藥劑。但當年服用過藥劑的士卒,這幾年變化極大。”
“其身形愈發魁梧,力大無窮。隻是……”
毛驤的語氣裏,終於帶上了一絲凝重。
“聞戰則喜,嗜血如命。據遼東傳回的戰報,他們在戰場上,手段極其殘忍,甚至……有生食敵軍血肉之舉。連他們的坐騎,也同樣啃食人肉,狀若瘋魔。”
“而且,似乎……對神智,略有影響。”
朱元璋捏著龍椅扶的手,指節微微泛白。
嗜血如命……神智略有影響……
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家那兩個孫子。
一個三歲多,就整天琢磨著怎麽把人劈成八塊才算藝術。
另一個兩歲,就學會了幸災樂禍,拱火看戲。
還有老四那個混賬,一被惹急了,那眼睛紅得就跟要吃人似的。
這腦回路,確實異於常人!
“退下吧。”朱元璋疲憊地揮了揮手。
“臣,告退。”毛驤的身影,再次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了殿側的陰影裏。
他走後,太子朱標的身影,才從屏風後緩緩走了出來。
他看著父親那張依舊沉浸在悲傷中,卻又多了一絲冰冷瘋狂的臉。
“父皇……”
朱元璋抬起頭,那雙古井般的眼睛,看向自己最器重的兒子。
“標兒,你都聽到了?”
朱標點了點頭,神色凝重。
“父皇,”朱元璋的聲音,透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決絕,“不論範統那黃巾藥劑還有沒有,也不論龍虎山那幫牛鼻子老道,將來能不能複刻出來。”
“此物,絕不可再用於我老朱家的皇帝一脈!!”
他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完這句話。
那是良藥,能讓體弱的皇孫變得強壯。
可那也可能是穿腸的劇毒!會把人變成隻知殺戮的野獸!
他朱家的江山,不需要一個瘋子來繼承!
朱標心中劇震,他看著父親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重重地跪了下去。
“父皇放心!”
“兒臣,明白!”
“兒臣也一直以為,君臨天下,靠的是王道教化,而非此等邪魔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