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血色祭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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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看著範統。
    那張胖臉,眼神空洞得嚇人!
    “胖子,你想清楚?”
    朱棣聲音幹澀。
    “自古殺降不祥!而且,這事要是傳出去,我爹那邊……”
    範統緩緩轉頭。
    他沒有看朱棣。
    目光穿透了朱棣,看到了更遙遠的東西。
    他抬手。
    輕輕拍了拍心口。
    那裏,放著那塊已經幹硬的血布。
    “老李的左臂,是替我擋刀丟的。”
    範統的聲音很輕,很平。
    像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
    “他說,等仗打完了,就回老家抱孫子。”
    “那三十七個兄弟,有幾個是我從死人堆裏刨出來的。”
    “他們解甲歸田了,可一聽說有任務,二話不說就跟著老李來了。”
    “他們死在蒙古人刀下。”
    “死在鳥不拉屎的地方,連口熱飯都沒吃上。”
    範統終於看向朱棣。
    那雙小眼睛裏,沒有憤怒。
    沒有悲傷。
    隻有一片死寂的寒潭。
    “王爺。”
    “其他的我不在乎!”
    朱棣胸口猛地一滯。
    他想起了那個獨臂的老李。
    顛著大勺,罵罵咧咧,吹噓當年刀法的老兵。
    他想起了那三十七個兄弟。
    他都叫得出名字。
    都曾一起在死人堆裏打過滾!
    一股混雜著暴怒與悲痛的火焰,直衝天靈蓋。
    燒得他雙眼血紅。
    什麽殺降不祥!
    什麽政治影響!
    都他娘的滾蛋!
    朱棣猛地轉身。
    他將那根還沾著腦漿的狼牙棒,攮進身邊的泥土裏。
    嗡——!
    狼牙棒顫抖。
    “老子不管了!”
    朱棣背對著他,揮手。
    “戰報上就說全殲。”
    “我什麽也沒看見!”
    他知道。
    今天若不讓這個胖子把這口惡氣出了,這股焚天的怒火,會先把他自己燒成灰。
    範統也轉過身。
    範統的目光,像刀一樣,切開了俘虜群。
    河穀中央,黑壓壓一片。
    如同待宰的羔羊。
    “饕餮衛!”
    “在!”
    寶年豐、張英,以及所有饕餮衛的士兵,齊聲怒吼。
    聲音中帶著一股壓抑到極致的瘋狂。
    他們都看到了那張血布。
    他們都明白了範統要做什麽。
    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
    因為死的,也是他們的兄弟!
    “挖坑!”
    範統吐出兩個字。
    “頭兒,挖多大?”
    寶年豐扛著巨斧,甕聲問道。
    “挖到能把他們都裝進去為止。”
    “得嘞!”
    寶年豐咧嘴。
    笑容裏,沒有半點溫度。
    “就是這鏟子,沒俺的斧頭好使!”
    饕餮衛動了起來。
    他們扔掉武器。
    抄起鏟子。
    在這片剛剛被鮮血浸染的土地上,開始沉默地挖掘。
    沒有一絲喧嘩。
    隻有鐵鏟切入泥土的“噗嗤”聲。
    和士兵們沉重的喘息。
    一個,兩個,三個……
    數個巨大的深坑,在河穀中央,被飛快地挖了出來。
    那些被繳了械的蒙古俘虜,驚恐地看著這一切。
    一種比死亡更可怕的預感,像冰冷的毒蛇,纏住了他們的心髒。
    “把那個穿的最華麗的,給老子帶過來。”
    範統指著被親衛死死按在地上的脫古思帖木兒。
    很快。
    這位北元的大汗,被兩個饕餮衛士兵像拖死狗一樣,拖到了範統的麵前。
    “你……你想幹什麽?”
    脫古思帖木兒聲音發顫。
    “我乃黃金家族的子孫,大元的皇帝!你不能……”
    範統彎下腰。
    一把揪住他的頭發。
    強行將他的臉,轉向那些正在被挖掘的巨坑。
    “看清楚了。”
    範統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好好看著。”
    “不!我不看!你這個魔鬼!”
    脫古思帖木兒掙紮。
    “長生天不會饒恕你!你將受到永恒的詛咒!你必將血脈斷絕!”
    範統冷笑。
    兩根粗壯的手指,像鐵鉗一樣,強行扒開了脫古思帖木兒的眼皮。
    “我讓你看!”
    範統的臉,幾乎貼在了他的臉上。
    “我的兄弟,死了。”
    “今天。”
    “就用你們這幾萬人的命,給他辦一場風風光光的白事!”
    此時,深坑已經挖好。
    範統對寶年豐點了點頭。
    寶年豐走到俘虜群前。
    他用門板似的巨斧,指著那群瑟瑟發抖的蒙古人。
    發出了野獸般的咆哮。
    “都他娘的給老子聽好了!”
    “自己,把身上的鐵皮扒了,扔在地上!”
    “然後,排好隊,自己走進前麵的坑裏!”
    俘虜群瞬間炸開。
    哭喊聲,咒罵聲,響成一片。
    “推!”
    範統一聲令下。
    饕餮衛組成的盾陣,開始緩緩向前推進。
    一步。
    一步。
    如同不可阻擋的死亡磨盤。
    最前排的俘虜,被盾牆推擠著。
    隻能發出絕望的哭嚎。
    一步步地被逼向那黑洞洞的深坑。
    “噗通!”
    第一個人被推了下去。
    緊接著,是第二個。
    第三個。
    如同下餃子一般。
    成千上萬的俘虜,哭喊著,咒罵著,被一步步地逼入深坑。
    脫古思帖木兒被迫睜著雙眼。
    他看著這地獄般的一幕。
    眼球布滿了血絲。
    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
    一股騷臭的液體,從他的褲襠裏流了出來。
    他被嚇尿了。
    當最後一個俘虜也被推入深坑後。
    範統鬆開了手。
    脫古思帖木兒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倒在地。
    眼神已經徹底渙散。
    範統從一名士兵手中,接過一張長弓。
    和一支箭頭上綁著浸滿火油布條的火箭。
    他親自將布條點燃。
    橘紅色的火焰,在他那張冰冷的臉上,跳躍著。
    他緩緩拉開弓弦。
    弓被拉成滿月。
    他的目光,越過深坑,望向了北方。
    仿佛在透過這熊熊燃燒的火焰,看著那三十八個正在遠去的亡魂。
    “嗖——!”
    火箭劃出一道死亡的弧線。
    精準地落入了其中一個堆滿了幹草和俘虜的深坑之中。
    轟——!
    大火,在一瞬間,衝天而起!
    撕心裂肺的慘嚎,從坑中猛地爆發出來。
    那聲音,已經不似人聲。
    仿佛是地獄的大門被徹底打開!
    空氣中,瞬間充滿了皮肉燒焦的惡臭。
    所有饕餮衛的士兵,都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他們的臉上,沒有快意。
    沒有興奮。
    隻有一種麻木的,近乎於虔誠的肅穆。
    範統緩緩地,從懷中掏出那張已經變得幹硬的血布。
    他轉身。
    麵對著他所有的兵,高高地舉起了那塊布。
    “弟兄們!”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和嘶吼,變得無比沙啞。
    “都給老子記住了!”
    “我們的人,不能白死!”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
    對著那衝天的火光。
    對著這片人間地獄。
    發出了震天的咆哮。
    “這,就是代價!”
    大火,燒了整整一夜。
    當第二天黎明到來時。
    河穀裏的慘嚎聲早已平息。
    隻剩下“劈啪”作響的餘燼。
    範統下令。
    將深坑填平。
    黃土,一鏟一鏟地,覆蓋了所有。
    最後。
    在填平的土地上,立起了一塊巨大的,沒有任何字跡的石碑。
    範統獨自一人,站在這塊無字碑前。
    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