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戲要做足!本王要飯,你們還敢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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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的帥帳內。
範統一手抓著根燒得半黑的木炭,另一隻手捏著個髒兮兮的布團,正圍著朱棣那張黑如鍋底的臉,唾沫橫飛。
“王爺,這戲得從您這兒開鑼!”
“您得是全軍最慘的那個!來,眼窩子這兒,必須抹上兩道黑,得有那股子三天三夜沒合眼,心力交瘁的憔悴勁兒!”
“還有嘴角,得用炭筆往下畫,透出一股子英雄末路、回天乏術的絕望!對了,您這袍子也得換,太新了!來人,給我撕幾個口子,再踩上倆腳印,最好再蹭點血,幹了的那種!”
朱棣端坐不動,握著扶手的手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額角青筋一根根蹦起。
他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
“範、胖、子!”
“你再敢往本王臉上畫一下試試?”
範統拿著木炭的手猛地一哆嗦,嘿嘿幹笑兩聲,肥碩的身軀異常靈活地向後挪了半步。
“王爺息怒,息怒!我這不是為了藝術效果嘛!咱們要騙過金帳汗國,戲就要做全套,不然人家不上當啊!”
“您想啊,您都這副慘樣了,那底下的弟兄們得多慘?這才能讓那幫鬣狗放心大膽地去咬帖木兒那塊爛肉!”
朱棣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終究還是把那股想把這胖子一棒子砸進沙子裏的衝動給壓了下去。
他閉上眼,再睜開時,帳內隻剩下他冰冷的默許。
命令,很快傳遍全軍。
所有營帳,必須弄出被投石機砸過似的破敗感,東倒西歪。
所有士兵,必須做出打了敗仗般的無精打采,走路都得拖著腿。
一時間,剛剛還因大勝而歡聲雷動的大營,畫風突變。
衝天的殺氣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愁雲慘淡、哀鴻遍野的詭異氛圍。
草原聯軍的幾個部落首領,最先坐不住了。
他們聚在一塊,看著自己部落裏那些最驍勇的戰士,被要求把剛分到手的精良鎧甲用沙土弄髒,把嶄新的彎刀在石頭上磨出豁口,一個個臉拉得比馬臉還長。
“這叫什麽事兒!咱們剛跟著燕王打了潑天大的勝仗,正是揚眉吐氣的時候,這是要幹什麽?”一個絡腮胡首領壓低了聲音,滿肚子火氣,“讓咱們裝乞丐?這要是傳回部落,咱們的臉往哪兒擱?”
“就是!我寧可去跟帖木兒的殘兵再幹一仗,也不想在這兒裝孫子!”
這些抱怨,一字不落地傳到了正在巡營的朱高熾耳朵裏。
他那張還帶著稚氣的臉上閃過一絲凝重,沒有當場發作,而是轉身找到了正在指揮饕餮衛“比慘”的範統。
“範叔,聯軍的兄弟們有情緒,覺得這麽做,折了麵子。”
範統正指揮兩個饕餮衛,一個把對方頭盔砸歪,一個往對方鎧甲上吐口水,聞言眼珠子滴溜一轉,賤兮兮地笑道:“麵子?麵子值幾個錢?能換牛羊還是能換婆姨?小事一樁,看我的。”
當天下午,範統就讓人用破木板搭了個高台,他自己則爬了上去,手裏拿著個破銅鑼,“哐哐”敲得震天響。
“都給老子聽好了!王爺有令!經燕王殿下、本將軍、以及眾將領一致決定,為表彰此戰中將士用命,特舉辦第一屆‘燕塞比慘大會’!”
“從現在開始,全軍上下,不比誰殺人多,不比誰武藝高,就比一條!”
範統拖長了調子,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然後猛地一指台下那些麵麵相覷的士兵。
“比誰,裝得最像打了敗仗的!誰看起來最像三天沒吃飯的!誰的營帳最破最爛!經評選委員會一致認定為本屆‘乞丐王’的部落或隊伍,賞——牛百頭,羊五百隻!”
此言一出,整個大營先是死一般的寂靜。
隨即,爆發出震天的哄笑和口哨聲!
草原人骨子裏就帶著玩鬧和競爭的天性,剛剛還覺得丟人現眼的事,一加上“比賽”和“重賞”,性質立馬就變了!
“他娘的!不就是比慘嗎?老子去年冬天差點在雪窩子裏凍死,這活兒我熟!”
“都別跟老子搶!我這就回去把帳篷頂給捅了!誰有尿,借我澆一下,做出漏雨的樣子!”
“快!把鍋底灰拿來,給我畫個眼圈!要那種餓得眼冒金星的感覺!”
前一秒還光鮮亮麗,覺得有損顏麵的草原勇士們,這一刻徹底放飛了自我。
有的往臉上抹泥,有的互相撕扯對方的袍子,甚至有幾個為了效果逼真,還真就餓著肚子,做出兩眼發昏、隨時要暈倒的樣子,被同伴七手八腳地“搶救”。
朱高煦看著這群魔亂舞的場麵,嘴角瘋狂抽搐,覺得簡直沒眼看。
這哪裏還是百戰精兵,分明是一群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叫花子!
朱棣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他身後,看著這荒誕卻有效的一幕,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對著朱高煦的屁股,不輕不重地來了一腳,直接將他踹進了那群“叫花子”裏。
“愣著幹什麽?去,給你哥臉上也抹兩把,讓他也接接地氣!”
幾天後,幾名金帳汗國的斥候,如同鬼魅般,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明軍大營的外圍。
他們看到的是一片讓他們狂喜的景象。
營帳東倒西歪,許多都塌了半邊,殘破的旗幟有氣無力地耷拉在旗杆上。
士兵們三三兩兩地癱在地上,一個個麵黃肌瘦,眼神渙散,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氣。
甚至連外圍巡邏的隊伍,都走得歪歪扭扭,手裏的兵器都快拿不穩了。
斥候們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貪婪的喜悅。
他們立刻飛馬回報:明軍與帖木兒血戰之後,已是強弩之末,士氣崩潰,不足為懼!
消息,雪片般地從四麵八方匯集到朱棣的帥帳。
“報!金帳汗國前鋒已攻破帖木兒帝國北方重鎮玉龍傑赤,正在城中大肆劫掠!”
“報!帖木兒長孫哈裏勒蘇丹已從撒馬爾罕調集三萬大軍,北上迎敵!”
“報!帖木兒四子沙哈魯,於赫拉特宣布繼承汗位,並號召所有總督共同抵禦金帳汗國入侵!”
朱棣聽著張英的匯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緩緩走到地圖前,看著金帳騎兵那條如同蝗蟲過境般的劫掠路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對身旁的範統低聲說道:“胖子,告訴弟兄們,戲演得不錯。”
“魚兒,已經咬鉤了。”
“現在,就看這鉤,夠不夠結實了。”
就在草原各部都以為燕王大軍元氣大傷,即將班師回朝,這場“比慘大會”也快要分出勝負的時候。
一名負責向西偵查的斥候,帶來了一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消息。
“王爺!西邊……西邊來了一支商隊!”
“商隊?”範統正給一個把自己弄得跟活死人一樣的饕餮衛頒發“最佳造型獎”,聞言一愣。
“打著白旗!說是……說是從撒馬爾罕來的!”斥候咽了口唾沫,表情古怪至極,“領頭的,是帖木兒最不受待見的兒子,米蘭沙!”
米蘭沙?
帳內眾人麵麵相覷,這個名字,他們前幾日剛從被俘的貴族口中聽到過。
範統放下手裏的獎品——一根羊腿,爬上瞭望塔,一把搶過千裏鏡。
鏡頭的盡頭,一支孤零零的隊伍,正緩緩朝著大營而來。
隊伍不大,隻有幾百人,護衛著十幾輛蓋著厚厚帆布的大車,顯得寒酸又落魄。
範統眯著眼,看著那麵在風中飄搖的白旗,摸了摸自己肥碩的下巴。
“這帖木兒家,還真是一個比一個有意思。”
“這節骨眼上跑來,是來送人頭的,還是來送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