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北方防線崩塌,總督最後的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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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姆河穀,人間煉獄。
    濃重的血腥氣混著內髒的腐臭,熏得人幾欲作嘔。
    天空中的禿鷲在盤旋,發出刺耳的叫聲,卻遲遲不敢落下,因為地上的殺戮還未停止。
    血戰,已然已經是第二天了。
    “衝!給老子衝!誰他娘的敢退,老子親手擰下他的腦袋,拿下巴格拉姆,官升三級!”
    金帳汗國的獨眼龍萬夫長徹底瘋了。他站在一堆屍體上,揮舞著沾滿穢物的彎刀,那隻獨眼裏是賭徒輸光一切後,押上性命的癲狂。
    帖木兒軍的防線,被反複敲打,一次次撕開,又一次次被一個身影強行焊上。
    “頂住!頂住!”
    巴格拉姆總督的聲音早已嘶啞,鎧甲上布滿刀痕,左臂被一支流矢貫穿,他隻是折斷了箭杆,任由箭頭留在血肉裏。
    他一刀將一個衝上來的金帳士兵劈成兩半,溫熱的血濺了他滿臉。
    身邊的士兵,換了一茬又一茬到現在已經沒有人換了。
    可敵人,依舊無窮無盡。
    激戰至黃昏。
    殘陽掛在天邊,將整個河穀映成一片暗紅。
    巴格拉姆拄著刀,大口喘氣,肺部火燒火燎地疼。
    他環顧四周,還能站著的士兵,已不足百人。
    人人掛彩,個個臉上都是麻木的疲憊,箭矢也早已射光。
    就在這時,遠方的地平線上,再次揚起漫天煙塵。
    不是撤退的信號。
    是金帳汗國新的生力軍,金帳汗國重新增援了軍隊!
    黑壓壓的騎兵從北方草原湧來,將整個河穀圍得水泄不通。
    獨眼龍萬夫長那狂妄的笑聲,隔著數百步,清晰地傳到巴格拉姆的耳中。
    最後的總攻,要來了。
    “大人!快走!我們掩護你!”幾個渾身是血的親衛,架起巴格拉姆,就要向南突圍。
    巴格拉姆看著那麵再次高高舉起的狼頭大旗,看著那群徹底瘋狂的鬣狗,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北疆,完了。
    他自己,也完了。
    在親衛的拚死掩護下,他們突出了一段距離。
    巴格拉姆卻勒住了馬。
    他沒有再看撒馬爾罕的方向,那個方向,隻讓他心寒。
    他望向南方,赫拉特的方向。
    那裏,有帝國最後的希望。
    “筆……給我羊皮……”
    親衛遞上一塊從屍體上扒下來的,滿是汙漬的破爛羊皮。
    巴格拉姆拔出腰間匕首,沒有半分遲疑,在自己大腿上狠狠劃了一刀。
    鮮血湧出。
    他用刀尖蘸著自己的血,在那塊肮髒的羊皮上,寫下了生命中最後一封信。
    字跡歪歪扭扭,浸透了一個老將最後的忠誠與血淚。
    “沙哈魯王子親啟:”
    “北方的鬣狗不足為懼,其貪婪,其瘋狂,皆為癬疥之疾,金帳汗國內部已積重難返。”
    “帝國真正的心腹大患,是撒馬爾罕王座上的傲慢與短視,是兄弟間的自相殘殺!”
    “更是東方那頭……假裝受傷的猛虎!”
    “我以我二十年鎮守北疆的榮耀起誓,那支明國軍隊,從未虛弱!他們在等待,在看戲!他們在等我們自己流幹最後一滴血!”
    “警惕!警惕米蘭沙!那條毒蛇會引來真正的惡龍!”
    “我巴格拉姆,今日以身殉國。懇請王子,放下與哈裏勒的爭鬥,整合所有力量,南下,或者西進,無論如何,不要再與東方為敵!否則,帝國必亡!祖宗基業,將毀於一旦!”
    寫完最後一個字,巴格拉姆將血書塞進最信任的死士懷中。
    “去赫拉特!告訴沙哈魯王子,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死士含淚叩首,策馬向南狂奔而去。
    巴格拉姆緩緩調轉馬頭,重新麵向那片黑壓壓的敵陣。
    他最後看了一眼這片他守護了二十年的土地,渾濁的眼底,再無絕望,隻剩下解脫。
    “帖木兒的勇士們!隨我……殺!”
    他發出一聲怒吼,獨自一人,一騎,衝向了那片鋼鐵叢林。
    消息傳回燕王大營。
    範統正蹲在地上,拿一根小樹枝,興致勃勃地戳著一隻路過的螞蟻。
    當斥候將“巴格拉姆戰死,帖木兒北疆防線全線崩潰”的消息報上來時,他手裏的樹枝“啪”地一聲折斷了。
    “啥玩意兒?”
    範統一把搶過戰報,翻來覆去地看。
    “我滴個親娘嘞!真……真打沒了?”
    他衝進帥帳,臉上的肥肉因狂喜而顫動。
    “王爺!成了!咱們該動了!”
    範統一邊說,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塊用油紙包著的肉幹,狠狠嚼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嘟囔:“巴格拉姆那老小子還算條漢子,可惜跟錯了主子。現在北方門戶大開,就不知道哈裏勒跟沙哈魯那倆貨,是會抱團取暖呢,還是會繼續狗咬狗?”
    朱棣站在巨大的沙盤前,沒有任何表情。
    他隻是伸出手,在那片代表阿姆河穀的區域,將那枚象征著巴格拉姆軍隊的棋子,輕輕拂了下去。
    棋子落在地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朱棣走出帥帳。
    外麵,篝火燒得正旺。
    整個大營,與前幾日的“破敗”和“淒慘”,判若兩地。
    那些前幾天還在比賽誰更像乞丐的饕餮衛們,此刻安靜得可怕。
    他們用浸了油的軟布,一遍遍擦拭著手中雪亮的兵器,長柄狼牙刺槍的槍刃,在火光下閃著嗜血的光。
    猙獰的頭盔被重新打磨,甲胄的每一個連接處都上了油。
    空氣中,再沒有烤肉的香氣和喧鬧的吹牛聲。
    隻有兵器碰撞的低沉嗡鳴,和戰馬嚼著精料,不耐煩地打著響鼻的聲音。
    整座大營,一台被徹底喚醒的戰爭機器,每一個零件都已就位,安靜地等待著那個啟動的命令。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朱棣身上。
    朱棣收到了北方防線崩潰的最終確認情報。
    他沒有下令慶祝,更沒有說一句動員的話。
    他轉過頭,看向一旁的張英,下達了一道命令。
    聲音很平靜,卻傳遍了整個安靜的營地。
    “傳令下去。”
    “全軍休整完畢,備足糧草軍械。”
    “我們該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