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來了都得遞根煙，喊聲老師吧？
    白行徹底懵了。
    他隻是想賺點外快，順便惡心一下陸景淮，怎麽就捅了馬蜂窩，把這位大佬的什麽開關給打開了？
    這股子生無可戀的勁兒，太真實了。
    真實到讓他這個見慣了風浪的老油條，都感覺脊背發涼。
    這要是照片拍過去，陸景淮那邊的人看了，絕對不會有半分懷疑。
    就在白行愣神的功夫。
    “嗚……”
    一聲低低的嗚咽，打破了崖邊的死寂。
    是白毛。
    它最先感受到了林陽情緒的劇變，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用它那毛茸茸的小腦袋，輕輕蹭著林陽的手臂。
    緊接著，黑毛也邁著沉穩的步子走了過來，安靜地蹲坐在林陽的另一側，如同一位沉默的守護者。
    黃毛收起了那副高冷的樣子，灰毛也從岩石上跳了下來。
    四小隻，一如那個林陽在工地收留它們的雨夜，不約而同地圍了上來，將他護在中間。
    它們剛剛跟艾拉瘋玩了一陣，身上沾了不少塵土和草屑，看起來灰頭土臉的。
    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男人。
    四條同樣髒兮兮的流浪狗。
    篝火的光芒在他們身後跳躍，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射在冰冷的崖壁上，構成了一副無比淒涼，又無比和諧的畫麵。
    這幾相配合，簡直絕了！
    “完美！”
    白行的大腦宕機了零點一秒，隨即被巨大的狂喜所取代。
    他猛地一拍大腿，壓抑著聲音，激動得渾身發抖。
    “就是這個感覺！大佬，保持住！千萬別動！”
    他做賊似的掏出那個改裝過的羅盤，手忙腳亂地調試著，生怕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貓著腰，放輕腳步，繞到一個絕佳的偷拍角度。
    那裏有一塊岩石的縫隙，剛好可以將林陽和四小隻落魄的身影框進去，而背景，則專門避開了遠處聯盟營地裏熱鬧喧囂的篝火。
    甚至人的痕跡。
    看上就是一個荒野求生的流浪漢和他的狗狗們。
    這種強烈的對比，簡直是把“慘”字刻在了腦門上！
    “哢嚓。”
    一聲輕響，畫麵定格。
    白行看著羅盤上呈現出的影像，滿意得差點笑出聲。
    照片裏的林陽，低垂著頭，整個人都陷在陰影裏，那種深入骨髓的疲憊與絕望，幾乎要溢出屏幕。
    而他身邊，四條看起來同樣落魄的土狗，緊緊依偎著他，更添了幾分淒慘。
    這照片，別說陸景淮了，就是林陽他親媽來了，都得心疼得掉眼淚！
    白行迅速在學生終端上敲擊起來，編輯著要發送的訊息。
    他斟酌了半天，最後留下了一段言簡意賅，卻又充滿暗示的話。
    “發現林陽蹤跡，狼狽不堪，狀態極差。可進一步行動，得加錢。”
    發了出去。
    這番話，言下之意很明確。
    我找到他了，他現在很慘，是個下手的絕佳機會。
    但想讓我動手，光靠之前的懸賞可不夠。
    你得加錢！
    我弄他！
    把一個貪婪、市儈、見錢眼開的線人形象，表現得淋漓盡致。
    做完這一切，白行才長舒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完成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他收起羅盤，搓著手，又湊回林陽身邊。
    “大佬，搞定了！”
    他嘿嘿笑著，想邀功，卻發現林陽的狀態還是沒變。
    那股子死氣沉沉的勁兒，還沒散去。
    白行心裏咯噔一下。
    不會吧？
    演戲演得太投入，出不來了？
    “大佬？林陽大佬？”
    他試探性地喊了兩聲。
    林陽緩緩地，緩緩地抬起了頭。
    那股幾乎要將人吞噬的死寂，正在一點點從他身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
    他已經從那種情緒裏出來了。
    但那份因為回憶和推測而燃起的怒火，卻沉澱了下來，化作了更堅固，也更危險的東西。
    陸景淮。
    原來，從始至終，自己都是他棋盤上的一顆棄子。
    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像個小醜一樣，在泥濘裏掙紮，而那個始作俑者，卻在高處，帶著欣賞的笑意，看著這一切。
    好。
    很好。
    這筆賬，他記下了。
    “沒事了。”
    林陽開口，聲線平穩，聽不出任何波瀾。
    他伸手，挨個摸了摸四小隻的腦袋。
    狗狗們感受到他情緒的平複，也紛紛放鬆下來，白毛甚至又開始用腦袋蹭他的手心。
    白行看著這一幕，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眼前的林陽，似乎和之前沒什麽兩樣，但又好像……有什麽東西，徹底變了。
    如果說之前的林陽是一柄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
    那現在的他，就是一把藏入鞘中的古刀，看似樸實無華，卻沉澱了更瘋狂的殺意。
    “大佬，你沒事就好，剛才可嚇死我了。”
    白行幹笑著，試圖緩和氣氛。
    “我還以為你真要……那啥了呢。”
    “接下來，咱們就等消息了。”他晃了晃手裏的羅盤，“我那個‘朋友’辦事靠譜，照片肯定能遞到管事的人手裏。”
    “不過，陸景淮那邊怎麽說也是個大攤子，層層上報，估計得等一會兒才有回信。”
    “咱們先……”
    白行的話還沒說完。
    他懷裏的終端，突然“嗡”地震動了一下。
    那震動的頻率和強度，遠超平時接收普通訊息的時候。
    白行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他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一雙小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懷裏。
    林陽也看了過去。
    “怎麽了？”
    白行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他用一種極其緩慢，極其僵硬的動作，從懷裏掏出了那個還在嗡嗡作響的終端。
    他抬起頭，用一種見了鬼的表情看著林陽。
    “臥槽……”
    白行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
    “秒回！”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維持著一個半蹲半起身的滑稽姿勢，懷裏的終端還在持續不斷地嗡嗡作響，仿佛在催促，在咆哮。
    林陽也看了過去。
    白行的反應太誇張了。
    “怎麽了？”
    白行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他用一種近乎於朝聖的姿態，小心翼翼地，雙手捧出了那個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