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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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底下的張鬆白見他們要走,也趕緊低著頭跟上去,隻是路過糧攤時,目光在雪白的米麵袋子上粘了片刻,又飛快移開,像被燙著似的。
在京城時,比這還雪白的大米,他都沒拿正眼瞧過,如今卻連吃飽飯都成問題......
可笑啊,真是可笑至極。
“父親,快跟上!”張文容回頭喊了一聲。
張文容和張文叢,兩人一人一邊地提著大鍋,裏麵堆著滿滿的土豆,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們卻甘之如飴,不敢鬆一點手。
要是鍋摔了,裏麵的土豆就會磕傷。這可是很重要的糧食,比他們還珍貴,千萬不能傷著。
這聲喊叫,令張鬆白猛地回神,臉上閃過一絲狼狽,拖著傷腿追上去,卻依舊落在隊伍後麵老遠。
柳煙兒跟在沈音後邊,心裏震驚沈音居然真的能換到錢,但嘴裏卻嘟囔著:“就這點東西,夠塞誰的牙縫?還不夠路上折騰的。”
沈音笑眯眯的哦了一聲,“沒事,你再怎麽犯賤,我也不會給你一口吃的。”
“你!”柳煙兒臉色難看,卻不敢吵。她這一天都沒吃什麽東西,全靠喝水。要是得罪狠了沈音,別說渣滓了,就是土豆皮也沒得吃。
官道兩旁的野草已經長到半人高,風一吹沙沙作響,襯得這條路越發荒涼。
幾個孩子走得腳底板發紅,也不敢抱怨,因為誰都一樣,磨起水泡壓破又起新的,反反複複。
日頭漸漸往西斜,天邊燒起一片橘紅。沈音找了處背風的土坡,讓孩子們停下來歇腳。她從布袋裏掏出土豆,撿了些枯枝,用打火石點起一小堆火。
“今晚就烤點土豆墊墊肚子。”她把土豆埋進火堆邊緣的熱土裏,拍了拍手上的灰,“今晚咱們都警醒點,別睡死了。”
玉牌告訴她,今晚不會落雨。這附近也沒什麽村落,也沒廟宇什麽的可借宿。
在外麵將就一晚,還行。
張漣漪靠在她身邊,小手揪著她的衣角,看著火堆裏跳動的火苗,小聲問:“母親,我們還要走多久?”
沈音摸了摸她的頭,目光望向遠方蜿蜒的官道,聲音有些沉重:“恐怕還要很久很久,咱們得走到婺城,隻有那裏才能容得下咱們。”
火堆裏的土豆漸漸冒出香氣,張靈犀從中午被罰跪後就沒怎麽說話,此刻聞到香味,偷偷咽了口唾沫,卻不敢作聲。
張文叢湊到火堆邊,眼睛盯著土裏的土豆,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地上的石子。
張鬆白在離火堆不遠的地方坐下,背對著他們,望著天邊的晚霞出神。柳煙兒則靠著土坡,有氣無力地耷拉著眼皮,不知是累的,還是在盤算著什麽。
很快,烤土豆的焦香飄得滿處都是。沈音用火棍把土豆扒出來,吹了吹灰,一個孩子兩個烤土豆,再配上半碗玉米糊糊。
熱氣騰騰的土豆瓤帶著點土腥味,孩子們卻吃得狼吞虎咽,連皮都在衣服上蹭掉灰,啃得幹幹淨淨。
柳煙兒:......
好嘛,這下她是真的連皮都吃不到了。
沈音自己也拿了兩個,慢慢嚼著。土豆的澱粉在嘴裏化開,帶來久違的飽腹感。
她看了眼縮在角落的張鬆白和柳煙兒,一聲不吭。路是自己選的,飯錢,也得自己掙。
想不勞而獲?
做夢去吧。
夜色漸深,火堆隻剩幾點殘紅,風卷著草葉的涼意鑽進衣領。
沈音靠在土坡上淺眠,半夢半醒間,忽然覺得有隻手在自己腰側不安分地摩挲,粗糙的指腹帶著涼意,像蛇一樣滑進衣襟。
“誰?!”
沈音猛地睜眼,火光照亮的陰影裏,張鬆白那張胡子拉碴的臉近在咫尺,呼吸間全是酸腐的汗味。
他半壓著身子,另一隻手正往她胸前探,嘴裏喘著粗氣,混著含糊的葷話:“夫人,為夫熱,你幫我降降火可好?不會很久的,我一向速戰速決......隻是為夫實在餓,要不你給我烤兩個土豆?給為夫壯壯氣力。”
“滾!”
沈音胃裏一陣翻湧,火氣瞬間炸開!
她沒等張鬆白反應,手肘猛地往他肋骨撞去!同時屈膝狠狠頂向他小腹!
張鬆白痛呼一聲,手一鬆,整個人踉蹌著往後倒。
“你瘋了?!”他捂著肚子低吼,腿傷被拉扯,痛得他哎喲。
沈音翻身坐起,抓起身邊一根燒黑的木棍,指著他鼻尖:“再敢碰我一下,我就廢了你!”她聲音冷得像冰,火光在瞳孔裏跳動,像隻隨時要吃人的母老虎。
張鬆白被她眼裏的狠勁懾住,一時竟說不出話。
幾個孩子被驚醒,張文容護著弟妹縮在角落,張漣漪嚇得往沈音身後鑽,小手緊緊攥著她的衣角。
“說,誰讓你這麽做的?”沈音步步緊逼,木棍幾乎戳到他臉上,“就你這點出息,還想得出用‘溫存’換吃的?”
張鬆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囁嚅半晌,才梗著脖子道:“我自己想的……你是我妻子,我碰你怎麽了?”
“嗬。”沈音冷笑一聲,突然轉向不遠處縮著的柳煙兒,“柳煙兒,你敢說這事跟你沒關係?”
柳煙兒本來裝睡,被這一聲嚇得一哆嗦,慌忙擺手:“我不知道……跟我沒關係……”
“沒關係?”沈音上前一步,一腳踹在她旁邊的土塊上,泥屑濺了她一臉,“方才是誰磨磨蹭蹭跟他說悄悄話?又是誰瞅著我這邊半天,眼神跟放光似的?”
她記性極好,傍晚吃完土豆,就瞥見柳煙兒拉著張鬆白躲在樹後嘀咕,當時沒在意,現在想來,分明是在攛掇。
張鬆白見柳煙兒被嚇住,心裏那點底氣也泄了,囁嚅道:“是……是煙兒說……說你如今手裏有吃的,性子又硬,隻有……隻有這樣才能讓你鬆口……”
“她還說,”他頭垂得更低,聲音細若蚊蠅,“說你以前最吃‘夫妻情分’這套……”
沈音聽完,隻覺得荒謬又惡心。她看向柳煙兒,對方早已麵無人色,縮成一團抖的像篩糠。
“很好。”沈音笑著點點頭,把木棍往地上一磕,火星四濺,臉色驟冷,“從現在起,你們休想從我這裏獲得一丁點食物,但凡你們得逞,我跟你們姓。”
她轉身摟住有些被嚇到的張漣漪,聲音恢複了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你倆誰也別想算計我,更別想動歪心思。想吃飯,就自己掙!再敢耍花樣,我不介意讓你們嚐嚐比餓肚子更難受的滋味。”
夜色裏,火堆徹底熄了,隻剩天邊殘月冷冷地照著這荒坡,照出張鬆白和柳煙兒灰敗的臉。
“都怪你!”張鬆白氣得麵目全非,卻不敢大聲,隻能壓著怒火小聲抱怨,“出的什麽鬼主意!”
柳煙兒也冤,“以前夫人老和我爭寵,為的不就是床上那點事兒,可現在夫人不吃這套了,我有什麽辦法......”
說著,柳煙兒目光移向張鬆白的某處,帶著微微的嫌棄,“看來夫人也知道,老爺不太......”
說實話,老爺的那點玩意兒。
她也不咋滿意。
張鬆白瞪大眼,唬人:“不太什麽?”
柳煙兒此地無銀三百兩地看向別處,“沒什麽,妾身困了,睡覺。”
張鬆白心裏跟貓撓似的,抓著柳煙兒搖晃,“到底什麽,你說清楚!”
柳煙兒裝睡,跟死了一樣。張鬆白最後泄氣癱坐在地,雙眼無神。
到底不太什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