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龍窯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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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窯老人那句“老龍窯的根腳,深著呢,也凶著呢”,像一根細小的冰刺,紮在陳墨白心頭,讓他對即將到來的龍窯探索,既充滿期待,又添了幾分莫名的警惕。回到酒店,他反複摩挲著那片從渣餅山得來的青花瓷片,上麵的扭曲紋路在燈光下愈發清晰,確與兵符隱隱呼應,證明守窯老人所言非虛,渣餅山隻是引子,真正的戲肉,藏在更深處。
“白天人多的時候再去,”林清瑤看著研討會日程表,“明天下午是自由考察時間,有幾個指定的古窯遺址參觀路線,其中就包括一處明代龍窯遺跡,是經過整修對公眾開放的。我們可以混在考察隊伍裏,再找機會脫離大部隊。”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陳墨白挑眉,“林博士現在這江湖手段,用得是越發嫻熟了。”
林清瑤莞爾:“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這位‘琉璃陳’待久了,總得學幾手保命……不,是推進研究的技術。”
計劃既定,兩人便按捺住性子,參加了第二天的研討會。上午的議題是關於陶瓷釉料分析的新技術,陳墨白聽得昏昏欲睡,滿腦子都是龍窯幽深的洞口和那神秘的“根腳”。林清瑤倒是聽得認真,不時記錄,偶爾還提出一兩個專業問題,儼然一位勤奮好學的青年學者,看得陳墨白暗自佩服這份定力。
午餐後,前往龍窯遺址考察的大巴車準時出發。同車的多是國內外學者,興致勃勃,討論著即將看到的古代工業奇跡。吳助理也在車上,熱情地介紹著這處龍窯的曆史和價值:“……這處龍窯保存相對完好,長度超過五十米,依山而建,像一條沉睡的巨龍,體現了古代工匠高超的智慧……”
陳墨白和林清瑤交換了一個眼神,心照不宣。他們要找的,可不是這條沉睡的“觀光龍”,而是它不為人知的“根腳”。
到達目的地,果然是一處經過精心維護的景區。長長的龍窯遺址被玻璃廊道和保護棚覆蓋,遊客可以沿著棧道清晰看到窯爐的內部結構,燒窯的匣缽、墊餅等窯具也整齊陳列。學者們紛紛拿出相機拍照,或圍著講解員提問,氣氛熱烈。
陳墨白和林清瑤混在人群中,看似隨意地聽著講解,目光卻不著痕跡地掃視著四周。根據守窯老人模糊的指向和他們對龍窯結構的理解,“根腳”應該是指窯爐最底端、靠近火膛和投柴口的部位,那裏是窯火起始之地,溫度最高,也最是核心。
然而,對外開放的區域,顯然隻涵蓋了龍窯的中段和後段,最前端的關鍵部分,似乎因為山體滑坡或保護原因,並未完全展示,隻用警示線攔著,立著“未開放區域,禁止入內”的牌子。
“看來,‘根腳’不好接近啊。”陳墨白低聲說。
“機會總是有的。”林清瑤示意他看向不遠處,一個工作人員正被幾位外國學者纏住,詳細詢問窯爐的升溫曲線問題,一時脫不開身。
就是現在!
兩人默契地放緩腳步,趁眾人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悄然後退,迅速閃身鑽過警示線,進入了那片昏暗、未加整修的原始遺址區域。
一過警示線,氣氛陡然不同。沒有了平整的棧道和明亮的燈光,腳下是坑窪不平的泥土和碎磚,空氣中彌漫著更濃重的潮濕泥土味和陳年煙火氣。窯爐的殘骸在這裏顯得更加破敗、原始,巨大的磚石坍塌堆積,形成一個個幽深的陰影。
“跟緊我。”陳墨白低聲道,同時將感知力緩緩外放,如同無形的觸角,探查著前方的環境。這裏的氣息遠比外麵的觀光區複雜、沉重,殘留著數百年來窯工們最熾熱、最專注,也可能最疲憊、最焦慮的情緒印記。
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沿著窯爐外側向火膛方向摸索。越往前走,空間越狹窄,光線越暗,隻有從坍塌的縫隙透進來的微弱天光。四周靜得可怕,隻能聽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聲。
突然,陳墨白停下腳步,伸手攔住了林清瑤。
“怎麽了?”林清瑤緊張地問。
“前麵……有東西。”陳墨白眉頭緊鎖,他的感知捕捉到前方不遠處,窯爐底部的一堆亂石下,傳來一陣異常強烈的能量波動,那波動中夾雜著一種決絕、匆忙,甚至帶著一絲悲壯的情緒殘留,與周圍窯工日常勞作的印記截然不同。
“是這裏嗎?”林清瑤也感覺到氣氛的異樣。
“十有八九。”陳墨白示意林清瑤留在相對安全的地方望風,自己則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堆亂石。石塊大小不一,看起來像是窯爐頂部坍塌下來的。他仔細感知著那股波動的源頭,最終鎖定在幾塊交錯壘砌的大磚下方。
動手搬開這些磚石顯然不現實,動靜太大,而且可能引發進一步坍塌。陳墨白屏住呼吸,將手掌輕輕貼在最上方一塊冰冷粗糙的窯磚上,將感知力凝聚成一線,如同細小的探針,向波動源頭滲透。
瞬間,一幅模糊而急促的畫麵湧入他的腦海:深夜,火光搖曳(不是窯火,像是火把或油燈),幾個穿著明末服飾的人影,神色倉皇,其中一人快速地在窯磚下摸索著,將一個扁平的物體塞進一個縫隙,然後用泥土和碎磚匆忙掩蓋……緊接著是遠處傳來的隱約呼喊和腳步聲,畫麵戛然而止。
是藏東西!而且是在非常緊急的情況下!
陳墨白收回手掌,心髒怦怦直跳。他仔細觀察那幾塊窯磚的壘砌方式,雖然看起來雜亂,但下方似乎有某種不易察覺的支撐結構,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空隙。他用手輕輕叩擊,傳來的聲音略顯空洞。
“有暗格!”他壓低聲音,帶著興奮對林清瑤說。
他不敢用力撬動,生怕破壞結構。仔細摸索了一番,發現在一塊磚石的側麵,有一個微微凸起、形似蓮子的不起眼石鈕。他嚐試著按照順時針方向用力一擰。
“哢噠”一聲輕響,下方幾塊磚石微微鬆動。陳墨白小心地將它們一塊塊取下,一個僅能容一隻手伸入的狹小暗格顯露出來。暗格內壁光滑,似乎經過特殊處理,裏麵沒有期待的兵符碎片,隻有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扁平物件。
陳墨白屏住呼吸,將油布包取出。入手沉甸甸的,帶著一股陳年的土腥和淡淡的藥草味。他迅速將磚石複位,雖然無法完全恢複原樣,但至少不那麽顯眼了。
兩人退到一處更隱蔽的斷牆後,陳墨白這才小心地打開油布包。裏麵既非金玉,也非兵符,而是三片打磨得極薄、近乎半透明的白瓷胎片,每片約有巴掌大小,質地細膩如紙。瓷片之上,是用一種特殊的、略帶褐色的藥水書寫的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字跡娟秀而有力,在微弱的光線下,需要仔細辨認。
“這是……密信?”林清瑤湊近來看。
陳墨白點頭,借著縫隙光,輕聲念出其中關鍵內容:
“……事急矣!‘鬼工’追索甚緊,‘玲瓏閣’已不可保……核心秘藏及人員名冊,依‘影青’之策,轉移至‘湖田窯’丙字七號秘窖……此乃我‘承安會’存續之根本,萬望後人得之,重振旗鼓,肅清奸佞……切切!”
文字到此為止,沒有落款,隻有一個小小的、複雜的印章痕跡,似龍非龍,似雲非雲。
“承安會!鬼工!湖田窯!影青!”陳墨白和林清瑤幾乎同時低呼出聲,眼中充滿了震驚。
這薄薄的瓷片密信,竟然直接印證了師父筆記和金三錢往事中提及的“承安會”與“鬼工門”的恩怨!信中提到“玲瓏閣”已不可保,這與金三錢當年所在的南方名樓“玲瓏閣”被焚毀的往事對上了!而“影青”果然是一個代號,指向的是一個轉移計劃和關鍵人物。最終的目的地,是“湖田窯”丙字七號秘窖!
“這比兵符碎片更重要!”林清瑤激動地說,“這是‘承安會’在覆滅前夕留下的最後指令和線索!指明了他們隱藏核心秘密的地點!”
陳墨白小心翼翼地將三片瓷碟密信重新用油布包好,貼身收藏。他的心潮同樣澎湃。沒想到,在這龍窯的根腳之下,找到的不是一塊冰冷的信物,而是一段滾燙的、充滿危機與期望的曆史遺言。
“湖田窯……丙字七號……”陳墨白喃喃道,“下一個目標,很明確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吳助理隱約的呼喊聲:“陳先生?林博士?你們在哪裏?考察要結束了,我們該集合回去了!”
兩人心中一凜,趕緊收拾心情,沿著原路迅速返回。當他們若無其事地重新出現在觀光棧道上時,吳助理正好找了過來。
“哎呀,兩位老師,可找到你們了!我還以為你們走丟了呢!”吳助理鬆了口氣。
“不好意思,吳助理,”林清瑤露出歉意的微笑,“我們看這邊結構很特別,多研究了一會兒,忘了時間。”
“理解理解,學者嘛,一投入就忘我。”吳助理不疑有他,熱情地引著他們往大巴車走去。
陳墨白回頭望了一眼那幽深的、未開放的龍窯根腳區域,心中感慨萬千。這一次冒險潛入,收獲遠超預期。那冰冷的窯磚之下,埋藏的不止是秘密,更是一段亟待揭開的沉痛往事。而“湖田窯”和代號“影青”,指引著他們走向更深、也更危險的真相核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