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影青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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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房間,陳墨白和林清瑤立刻反鎖房門,拉上窗簾,仿佛兩個剛得手了驚天秘密的“文物大盜”,隻不過他們“盜”來的,是幾片輕飄飄卻重逾千斤的瓷胎密信。
將三片瓷碟在書桌上鋪開,借著明亮的台燈光,兩人再次仔細研讀起來。那略帶褐色的字跡,在強光下愈發清晰,每一筆每一劃都透著書寫者當年的緊迫與決絕。
“‘影青之策’……”林清瑤指尖輕輕點著這四個字,秀眉微蹙,“‘影青’在陶瓷史上,特指宋代以來一種釉色青中閃白、白中透青的瓷器,質感如玉,尤其以湖田窯的產品最為著名。密信中提到轉移至‘湖田窯’,那麽‘影青’首先指代地點,是說得通的。”
陳墨白摸著下巴,若有所思:“但如果隻是一個地點代號,何必用‘影青之策’這麽有指向性的說法?聽起來更像是一個以‘影青’為代號的人,或者一套以‘影青’為核心的行動方案。就像……就像特務接頭用的代號似的。”
“雙關語?”林清瑤眼睛一亮,“很有可能!既暗示了秘密隱藏在與‘影青’瓷器密切相關的湖田窯,又可能指向一個代號為‘影青’的關鍵人物,由這個人來執行或守護這個轉移計劃。”
這個推測讓兩人都興奮起來。如此一來,“影青”就不再是一個冰冷的名詞,而是充滿了人性和變數的活棋。找到“影青”(無論是地點還是人),就成了揭開“承安會”核心秘密的關鍵。
目標明確:湖田窯。
湖田古窯址,是景德鎮曆史上規模最大、延續時間最長的窯場之一,尤以生產精美的青白瓷(即影青瓷)聞名於世,是研究宋代陶瓷的聖地。第二天,兩人便以學術考察的名義,向會務組提出了前往湖田窯的申請,很快得到了批準。
這次給他們擔任向導的,不再是吳助理,而是研究所專門研究古窯址的一位姓董的研究員。董研究員年紀不大,戴著厚厚的眼鏡,話不多,但一提起湖田窯,便如數家珍,專業性極強。
車子駛離市區,很快進入一片丘陵地帶。與城內隨處可見的現代陶瓷產業痕跡不同,這裏更多是原生態的田園風光,隻是偶爾能看到一些被保護起來的古代窯址標誌。
到達湖田窯遺址保護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開闊的、被精心規劃過的考古現場。巨大的保護棚下,是層層疊疊、揭露出來的古代窯爐、作坊、淘洗池遺跡,如同翻開了一部沉睡在地下的陶瓷史詩。空氣中彌漫著曆史的塵埃氣息,遠比渣餅山和那處觀光龍窯更為厚重、純粹。
董研究員帶著他們沿著規劃好的參觀路線行走,詳細介紹著各處遺跡的功能和價值。陳墨白和林清瑤表麵上認真聽講,目光卻不時掃視著整個區域,心中默念著“丙字七號秘窖”這個目標。然而,麵對這規模宏大的遺址群,“丙字七號”如同大海撈針,僅憑肉眼根本無法定位。
“董老師,”林清瑤適時開口,展現出學者的求知欲,“我們看到的多是生產區域的遺跡,像窯爐、作坊。不知道當時工匠們的生活區,或者一些用於儲存、管理的輔助性建築遺跡,有沒有發現呢?”
董研究員推了推眼鏡,答道:“有的,生活區和倉儲遺跡在那邊區域有部分發掘。”他指向保護棚邊緣一處用警戒線圍著、看起來更雜亂一些的探方,“不過那邊目前不是重點展示區,發掘工作也時斷時續,主要是做一些清理和記錄工作。”
陳墨白和林清瑤順著方向看去,隻見那片區域有幾個深淺不一的探方,裏麵散落著一些破碎的磚石和陶片,旁邊還搭著臨時工棚,堆放著小鏟、刷子、篩子等考古工具。一兩個穿著工裝、戴著口罩的工作人員正在裏麵忙碌著。
就是那裏!倉儲或管理區域的遺跡,正是隱藏“秘窖”最可能的地方!
兩人不動聲色,跟著董研究員繼續參觀。待到講解告一段落,自由活動時間,陳墨白給林清瑤使了個眼色,便捂著肚子,麵露難色地對董研究員說:“董老師,不好意思,早上可能吃得不舒服,得去趟洗手間。”
董研究員不疑有他,指了指遠處的公共衛生間方向。
陳墨白快步離開,卻繞了個圈子,悄悄向那片非展示區的探方靠近。林清瑤則留在原地,繼續和董研究員討論一個宋代匣缽的裝燒工藝問題,巧妙地吸引著他的注意力。
陳墨白溜到探方邊緣,假裝係鞋帶,目光迅速掃過。幾個探方看起來都差不多,滿是泥土和破碎的建築構件。他深吸一口氣,將感知力緩緩延伸出去,如同無形的雷達,掃描著這片土地下殘留的信息。
大部分區域都是平淡的、日複一日的勞作氣息。然而,當他的感知觸及到最角落一個看起來最深、也最不起眼的探方時,一股強烈得幾乎讓他窒息的情緒洪流猛地衝撞而來!
那不是窯工們辛勤勞作的汗水味,也不是瓷器出窯時的期待感,而是……極度恐懼!驚慌失措!還有……熊熊燃燒的烈焰!
一幅混亂而慘烈的畫麵碎片在他腦海中炸開:黑夜,火光衝天(不是窯火,是房屋在燃燒),人影奔跑,哭喊聲,兵器碰撞聲,有人奮力將沉重的物體拖入地下,然後是一聲絕望的呼喊和轟然的坍塌聲……畫麵支離破碎,卻充滿了末日般的絕望感。
這感覺……與龍窯密信中描述的“事急矣!‘鬼工’追索甚緊!”的情境何其相似!難道這裏,就是當年“承安會”遭受滅頂之災的現場之一?這丙字七號秘窖,莫非就在這慘劇發生的下方?
陳墨白臉色發白,強忍著不適,收回感知。他注意到,這個探方底部的一角,泥土顏色似乎與周圍略有不同,更顯深暗,而且隱約有磚石壘砌的痕跡,隻是被塌陷的土石掩埋了大半。
“喂!你是誰?這裏不能進來!”
一個清冷的女聲突然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警惕。
陳墨白嚇了一跳,趕緊站起身。隻見一位穿著沾滿泥土的考古工裝、戴著口罩和手套的年輕女子,正站在探方對麵,冷冷地看著他。她摘下半邊口罩,露出一張清秀卻麵無表情的臉,眼神銳利得像兩把小刷子,正上下掃視著陳墨白這個不速之客。
“對、對不起,”陳墨白連忙賠笑,拿出嘉賓證晃了晃,“我是來參加研討會的,好奇這邊的工作,過來看看。不好意思,不知道這裏不能進。”
女子看了看他的嘉賓證,又看了看他剛才蹲著的地方,眉頭微蹙:“這裏是正在工作的考古探方,很危險,也容易破壞遺跡。請馬上離開,回到參觀區域去。”
“好的好的,馬上走。”陳墨白點頭哈腰,一邊後退一邊裝作隨意地問道,“老師,這個探方看起來挺深的,是發現了什麽特別的遺跡嗎?比如地窖什麽的?”
女子眼神瞬間變得更加警惕,語氣也更冷了:“考古信息在未正式發布前,需要保密。請你立刻離開!”
陳墨白知道問不出什麽了,隻好訕訕地退回到參觀區。林清瑤見他回來,眼神詢問,陳墨白微微點頭,示意有所發現。
這時,董研究員也注意到了那邊的動靜,過來解釋道:“哦,那是我們考古隊的夏沫,負責這邊幾個探方的清理工作。她工作很認真,就是性子冷了點,你們別介意。”
夏沫……陳墨白記住了這個名字。這個氣質清冷、對“地窖”一詞反應激烈的女考古隊員,恐怕不簡單。她守護的,或許不僅僅是腳下的這片遺跡。
湖田窯之行,雖然沒能直接找到“丙字七號秘窖”,卻確認了大致方位,感知到了關鍵的曆史瞬間,還遇到了一個可能知情的、神秘的守護者。代號“影青”的謎團,似乎正與這位名叫夏沫的女子,以及那片充滿恐懼印記的土地,慢慢重疊起來。
回去的路上,陳墨白看著車窗外飛速掠過的田園景色,心中暗忖:龍窯密信指引他們來到湖田窯,而湖田窯的線索,似乎又指向了這位冷若冰霜的夏沫。接下來,該如何撬開她的嘴,或者,繞過她,去探一探那深埋著恐懼與秘密的“丙字七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