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紅色的、扭曲的#NULL!符號，如同一個冰冷的嘲諷，刻在古老的獸皮上，狠狠刺入淩澈的眼底。
    程序的錯誤代碼……世界的崩壞根源……這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概念，在此刻、此地，以一種極端荒謬而又令人膽寒的方式聯係在了一起！
    淩澈隻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四肢百骸都變得冰涼。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徒勞地指著那個符號，手指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
    林衝雖然不完全理解這個符號的含義，但從淩澈那見了鬼般的驚恐表情和這符號本身散發出的不祥氣息中，也感受到了極大的不安。他沉聲問道：“此符……你認得？”
    “它…它不應該…”淩澈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它意思是‘空’、‘無’、‘錯誤’……是…是我那個世界…計算…一種工具裏…表示找不到東西或者出錯的記號……”
    “出錯的記號？”林衝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幅簡陋卻駭人的圖案上——無數怪手將萬物拉入深淵，而上方懸浮著這個代表“錯誤”的符號。他的臉色變得無比凝重，“你的意思是……這場波及萬界的災難，在爾等看來，或許隻是一次……‘出錯’？”
    這個推論太過駭人聽聞，以至於林衝這樣心誌堅韌之人，聲音裏也帶上了一絲難以接受的震顫。天地傾覆，時空崩亂，生靈塗炭，難道隻是某個更高存在的一次程序故障？
    淩澈無法回答，他的大腦一片混亂。破係統、錯誤彈窗、強製調試、穿越……以及眼前這個符號……無數線索碎片在他腦中瘋狂衝撞，卻拚湊不出一個完整的圖景，隻帶來更深的恐懼和茫然。
    【…信息載入…嗞…識別古老標識：‘歸墟之眼’…與係統錯誤日誌#NULLREF 17492…存在…高度關聯…警告：數據深度腐蝕…無法訪問核心記錄…】
    係統的雜音適時地響起，證實了兩者的關聯，卻給出了更令人絕望的提示——數據損壞，無法得知真相。
    就在兩人被這可怕的發現震懾心神之際——
    咚！！！
    一聲沉悶無比的撞擊聲猛地從洞口方向傳來！整個洞穴隨之劇烈搖晃，頂壁簌簌落下大片的泥土和碎石！
    那金屬巨人並沒有離開！它似乎失去了耐心，開始用那龐大的身軀和恐怖的力量，猛烈撞擊這處狹小的洞口！
    轟！轟！轟！
    每一次撞擊都地動山搖，仿佛有一柄巨錘在不斷轟擊著山體。洞口那些坍塌的岩石和纏繞的藤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顯然無法支撐太久！
    “不好！此地要塌！”林衝臉色劇變，一把拉起幾乎站不穩的淩澈，目光急速掃向洞穴深處那一片令人不安的黑暗。
    退路已絕，唯有向前！
    “進去！”林衝當機立斷，不再猶豫，護著淩澈向洞穴深處奔去。
    腳下崎嶇不平，黑暗中隻能勉強視物。空氣變得愈發潮濕陰冷，帶著一股陳腐的鐵鏽味和某種難以形容的、類似電離後的腥甜氣息。岩壁上的痕跡越來越清晰，那絕非天然形成，更像是某種巨大的爪痕或工具暴力開鑿留下的創傷，古老而猙獰。
    【警告：環境能量讀數急劇升高…時空曲率異常…存在多個疊加斷層…風險…極高…】
    係統的警告越來越頻繁，雜音也越來越重。
    身後的撞擊聲和坍塌聲不絕於耳，逼迫著他們不斷深入。
    忽然，前方隱約傳來微弱的光亮，並非出口的自然光，而是一種幽藍色的、如同鬼火般搖曳不定的光芒。
    兩人放緩腳步，警惕地靠近。
    眼前豁然開朗，卻又瞬間讓他們屏住了呼吸。
    這裏是一處巨大的地下石窟，遠比入口處寬敞。石窟的中央，竟然矗立著幾尊殘破不堪的、用某種黑色石材雕刻而成的異獸雕像！這些異獸形態猙獰，似龍非龍，似虎非虎，背生骨刺，麵目模糊，卻散發著一種古老而邪惡的氣息。
    而那些幽藍色的光芒，正是從這些異獸雕像張開的巨口，或是碎裂的胸腔中彌漫出來的！
    光芒的來源，是漂浮在空氣中的、無數細微的、如同塵埃般的藍色光粒！這些光粒如同擁有生命般，緩慢地飄動、旋轉，將整個石窟映照得光怪陸離。
    更讓人心驚的是，這些藍色光粒似乎受到某種牽引，正絲絲縷縷地匯入石窟最深處岩壁上的一個東西——
    那是一麵巨大的、表麵極其光滑、甚至能模糊倒映出人影的暗紫色晶石！晶石鑲嵌在岩壁之中，內部仿佛有粘稠的液體在緩緩流動，不時鼓起一兩個氣泡，又悄然破裂。
    而在這麵詭異的晶石表麵，竟然如同投影般，不斷閃現著各種支離破碎、速度極快的畫麵！
    有摩天大樓在火焰中崩塌，有仙宮玉闕在雷劫中碎裂，有巨大的星艦被藤蔓般的觸手纏繞拖入黑暗，有古老的城池被像素般的錯誤斑點吞噬……
    這些畫麵混亂不堪，閃爍不定，伴隨著難以分辨的、扭曲的噪音和悲鳴，仿佛是無數個世界臨終前的痛苦哀嚎，被強行壓縮投射於此。
    【…檢測到高維信息沉澱物…‘世界殘響’…極度危險…精神汙染…嗞…】係統發出尖銳的警告。
    淩澈隻看了幾眼，就感到一陣強烈的頭暈目眩，惡心欲嘔，仿佛大腦被強行塞入了無數無法處理的垃圾信息。
    林衝亦是悶哼一聲，臉色發白，急忙移開視線，運轉內力穩住心神。
    這麵晶石，就像一個世界崩壞的接收器，或者一個不斷流血的傷口！
    而就在這麵不斷閃爍著末日圖景的晶石下方，堆積著更多的人類骸骨！這些骸骨的姿態更加痛苦扭曲，許多骨骼上都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被能量侵蝕後的晶化現象。他們似乎都是被這麵晶石吸引而來，或者……試圖做點什麽，最終卻都被吞噬於此。
    其中一具骸骨，背靠著晶石下方的岩壁，低垂著頭，它的手骨中，緊緊抓著一塊巴掌大小的、邊緣不規則的黑曜石薄片。
    林衝強忍著不適，小心翼翼地上前。這一次，他甚至沒有去觸碰那骸骨，隻是凝神看向那黑曜石薄片。
    薄片表麵竟然光滑如鏡，上麵用極其精細的技藝刻滿了密密麻麻的、比獸皮冊子上更加複雜古老的異體字和符號！
    淩澈也湊了過來，當他看到那些符號時，再次倒吸一口涼氣。
    除了那些難以辨認的文字，薄片上竟然還刻著幾個相對清晰的、他無比熟悉的計算機初級指令符號！
    →（賦值）、≠（不等於）、≈（約等於）、甚至還有一個極其簡單的流程圖符號，指向一個寫著扭曲古文字的方框！
    古代文字與現代編程符號，再次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並列在一起！
    林衝的目光死死盯在那流程圖最終指向的那個方框裏的文字上。他辨認得極其艱難，額頭青筋凸起，汗水涔涔而下，仿佛閱讀本身就在消耗他的精力。
    “…歸…墟…非…墟…”他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聲音，帶著極大的不確定性，“…乃…序之…缺…漏…萬…界…糾…錯…方…可…”
    他的話還未說完——
    轟隆！！！！
    一聲前所未有的巨大撞擊聲從身後傳來！伴隨著岩石徹底崩裂的巨響！
    洞口！被撞開了！
    冰冷而恐怖的“注視感”瞬間如同潮水般湧入石窟，牢牢鎖定了他們！
    那暗金色的金屬巨人，正邁著沉重的、死亡般的步伐，踏入這片禁忌之地！它那光滑的無麵頭顱“看向”中央那麵不斷閃爍著災難畫麵的晶石，又緩緩轉向淩澈和林衝。
    它手中的奇形兵刃頂端的立方體，開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旋轉，內部的符文爆發出刺目的光芒！
    它似乎對這片區域的能量異常極其“不滿”，而攜帶著“錯誤道標”的淩澈和林衝，更是它必須清除的首要目標！
    前有絕路，後有追兵！
    他們被徹底堵死在了這座布滿骸骨和世界殘響的地下石窟裏！
    林衝猛地將淩澈護在身後，背對著那麵不斷投射毀滅景象的晶石，麵向那步步逼近的金屬毀滅者，緩緩擺出了拚死一搏的架勢。盡管他知道，這可能是螳臂當車。
    淩澈背靠著那麵冰冷刺骨的晶石，絕望地看著那尊無可匹敵的金屬巨人不斷逼近，“哢…哢…”的腳步聲在石窟中回蕩，如同死亡的倒計時。
    晶石表麵那混亂的畫麵閃爍得更急更快，無數世界的悲鳴仿佛在他耳邊尖嘯。
    就在這極致的絕望中，他感到背後緊貼的晶石，那內部粘稠的流動感突然變得異常洶湧！
    同時，他腦海中那沉寂了片刻的係統，像是被某種強大的外部力量強行侵入、激活，發出了最後一段扭曲畸變、仿佛混合了無數雜音的嘶吼：
    【…警告！！！遭遇高強度…嗞…‘觀察者’信號掃描！！！來源：晶石內部！！！身份識別：##%$#@…關聯‘歸墟’…錯誤！錯誤！權限衝突！！！被強製鏈接…讀取…宿主信息…】
    【…淩澈…編號…？？？…權限等級：臨時…錯誤…狀態：存活…任務：？？？…世界同步率：0.7%…偏差值過高！！！判定：重大不穩定因素！！！建議…立即…清除！！！——】
    【…信號截斷！！！…逃！！！它們看到你了！！！——】
    係統的聲音戛然而止，如同被一把無形的刀狠狠切斷。
    下一秒，淩澈背後的晶石，猛地爆發出吞沒一切的暗紫色強光！
    整個世界的聲音和畫麵，都離他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