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還知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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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府的前院後院都被關上了,明嫿站在外麵,望著高而厚的牆壁。
幼時,明嫿很調皮,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明父為了她的安全,特意讓人在白天的時候把前院後院都給鎖上了,壓根不讓明嫿有一絲溜出去的機會。
可她是誰啊?
揚州第一嬌縱、跋扈的明嫿啊!
所以,這有一個狗洞。
這個狗洞,可是她偷偷挖的,耗費了她多年的精血!
明嫿屈尊蹲了下來,雙手雙腳並用,慢慢地從狗洞爬了進去,可地麵上卻投置了一道陰影,把她整個人盡數籠罩下來。
她的心咯噔一下,瞬間滑入穀底。
明嫿僵硬抬起頭來,眼神飄忽,根本不敢看自家爹一眼。
明嫿心虛道:“爹,你怎麽來了?”
明知義的指關節哢哢作響,胡子被氣得發直,終於忍無可忍道:“明嫿,你還知道回來??”
生氣了。
爹,生氣了,哄不好的那一種。
明嫿趕忙從狗洞爬了出去,髒兮兮的手指扯著明知義的衣袖,撒著嬌:“爹爹,您就原諒女兒這一次吧,我保證沒有下一次了,你相信我,爹~~”
明知義一臉嫌棄,眉頭緊擰:“春熙,把你小姐收拾一下,去都督府!”
明嫿愣了神:“都督府?”
明知義抽回自己的衣袖,冷哼道:
“我已經查清楚了,那夜你被下藥,是都督救得你。更何況若不是都督,明府還不知道會怎樣,於情於理,我們都要去謝謝都督。”
她爹調查的速度就是快,不去當巡檢司都可惜了。
“明嫿,有沒有聽我說話?!”
明嫿啊了一聲,敷衍道:“我聽著呢,春熙,帶我去更衣。”
明嫿閨房。
春熙服侍明嫿更衣,梳妝打扮。
“小姐,你要嚇死婢子了,”春熙挽起明嫿的頭發,緩緩插上一根金釵,“老爺一直等著……”
明嫿望著銅鏡中的自己,頭戴流蘇金釵,銀簪子別在右側,還插了一朵嬌豔欲滴的花兒。
明嫿的手輕輕擋住了春熙的動作,她轉過身,見春熙不知所措,心下有些不忍將真相告訴她。
“小姐,您這是怎麽了?”
“春熙,我今日見到了白江嶼,”明嫿從梳妝凳上起身,拿住春熙的手,盯著她充滿雀躍的雙眼,“他不願娶你,讓你別再喜歡他了。”
春熙的淚眼婆娑,猛然轉過身,擦幹不爭氣的淚水,不願在明嫿的麵前暴露自己的脆弱。
她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盡量不讓小姐為難:“小姐,婢子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喜歡白少爺。小姐,你跟婢子說這些幹什麽,白少爺喜歡的一直都是……”
“春熙!”
“你給我轉過來!”
明嫿恨鐵不成鋼,頒正春熙的身子,見她小臉慘白,罵道:“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的,成何體統?我本欲將你嫁入白府,可他壓根不喜歡你,你可知若是男子不愛,那女子在府上便寸步難行!”
見春熙執迷不悟,明嫿不忍在說什麽刺激她,“春熙,你好好想吧,這幾天你不用跟在我身邊伺候了。”
春熙怔住了,嗓子發緊:“是,小姐。”
情愛之事,唯有自己想明白,方可自渡。
…
明嫿下了馬車,比明知義還著急,那副樣子像背後有洪水猛獸追著她跑,把明知義甩了老遠。
“爹,你快點好不好?!”
明嫿擦了擦前額直流的汗水,“你怎麽這麽磨啊,爹爹,你快點!”
明知義扶著自己的老腰,“女兒,你跑那麽快幹什麽,要去投胎嗎?!”
明嫿忖度,可不就是嘛?
要是再不和都督合作,莫說投胎了,連申冤的地方都沒有!
明嫿在等與不等之間,選擇了後者。
隻見她直叩都督府的大門,“篤篤篤——”的聲音恨不得十裏八外的鄉親都能聽見。
片刻之間,從裏門走出了一個老者,老者頭發花白,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
“明姑娘,請跟我來。”
明嫿跟著老者進了門,而她的父親卻被擋在門外。
明嫿禮貌問道:“請問,您該怎麽稱呼?”
“明姑娘,您是貴客,叫我張叔就好。”
張叔有些驚訝明嫿的舉動。
張叔隨大人來到揚州時,便聽過明嫿的大名,說此女囂張跋扈、不服管教、十分惡劣,喜歡玩弄真心對她的男子。
可即便這樣,還是有很多男子求娶她。
張叔指了指不遠處的書房,道:“明姑娘,大人在書房等您。”
明嫿向守在書房門口的林訴問好,恭敬而緩慢推開了房門。
外頭陽光正好,裏頭的人風華正茂。
都督在看書。
書頁被他輕輕翻過,指尖劃過紙麵時極輕,幾乎聽不到什麽聲響,仿佛就連周圍的鳥鳴聲都消散了。
“明姑娘,你來了。”
都督抬眼時,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停在眼下,眸色淡得像一層結了薄冰的湖麵。
他看過來時,明嫿的呼吸都停住了。
“明姑娘?”
都督再次出聲,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動,也毫不在意明嫿的走神。
明嫿走到都督的麵前,俯身低眸盯著他的眼,雙手舉到頭頂,隨後放下,恭恭敬敬道:“民女拜見都督大人,大人口中的合作,可還作數?”
都督又翻過一頁,淡然道:“自然,就是不知明姑娘是否初步了解五姓七望?”
明嫿道:“當然,我一回去便惡補了基礎知識……”
都督放下書,眉梢幾不可察微微輕佻,頗為讚歎道:“看來明姑娘甚愛學習,在下自愧不如。”
很好,她的拳頭硬了。
明嫿咬咬牙,獨自吞下這苦水,遠山眉輕蹙,“多謝大人謬讚,我也覺得我最愛學習呢。”
沒錯,有句話說得好,活到老學到老。
如今她正年輕,學習從現在開始,未嚐不可?
都督似乎沒有想到有女子的臉皮這般厚,他示意明嫿坐下,平穩的聲線壓得極低:“明姑娘,請坐。”
都督給她遞了杯茶水,明嫿的指尖輕輕觸碰茶杯沿,不小心碰到了都督的手指。
明嫿慌忙收回手,吹了吹飄在茶水麵上的茶葉,水霧模糊了都督的麵容。
都督擺出一棋局,他執黑子,“明姑娘,請。”
明嫿兩眼一抹黑,她僵硬捏起白子,憑借著腦子裏的一點知識下在棋局上。
該死,早知道多聽棋藝先生的話了。
都督見她下的白子,又下一黑子,“明姑娘,五姓七望包括哪些?”
“分別是隴西李氏、趙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範陽盧氏、滎陽鄭氏……”
明嫿思索片刻,也跟著下了一子,“還有臨安王氏。”
“你可知你得罪的是什麽家族?”
“自然是臨安王氏。”
都督執黑子,眼皮微斂,“你可知為何王家非要弄垮明家?”
是啊,明嫿根本想不通。
話本中所說,是因為財產。
可明嫿卻覺得不對。
一個擁有百年沉澱的世家大族,所積累的財富定是數之無盡,她明家不過才出頭的新貴,為何非要對她明家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