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媽,想您親兒子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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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分開的一年後,他們是有碰麵機會的。
那時溫贏已經開始工作。
聖誕假期後的第一個工作任務就是去斯坦福,為最近剛斬獲業內知名競賽獎項的“Project Polaris”團隊做采訪。
溫贏在做提前準備時,一眼就看到了照片上站在畫麵中心的人,顧思衡。
大概上司也有考慮到這一點。
顧思衡是團隊核心成員,又和她來自同一個國家,能交流的內容,或許會更深入,更與眾不同一些。
猶豫,當然有。
畢竟是她曾經傾心愛了這麽多年的人,即便已經經過一年的分離戒斷,可再看到他的照片,聽到與他相關的消息,心髒的刺痛感是騙不了人的。
溫贏可以確認,當時她的臉色一定有夠難看,否則上司也不會接連問她好幾遍“Are you ok”。
工作和感情不能混為一談,這一點,她明白。
更何況,溫贏又是個從不畏懼迎難而上的姑娘,她絕不願自己僅是站在起始點,就失去克服戰勝的勇氣。
她接下了這個工作任務,甚至比平時要付出加倍的努力。
她會一遍遍去看那些相關的視頻,采訪報道,不論在看到屏幕中的人,心頭掀起多大的波瀾,她都強迫自己不去移開眼,像是在進行一場脫敏訓練。
成效是有的,但身體卻先行和她提出了抗議。
其實也不是,應該說是巧合。
冬季,流感正當盛行。
要出發的三天前,她發起了連日不退的高燒,最終因身體原因,她缺席了這次采訪。
高燒發到三十九度,溫贏吃了退燒藥窩在床上,額角的鬢發幹了又濕。
她望著床頭的一盞小燈,呈發散狀的光,不僅包容著舊時的記憶,還有這段時間她看過的視頻照片,虛虛實實,眼前的世界變得如夢似幻。
溫贏抱著被子,閉上眼,摒棄那些幻覺的幹擾,迷迷糊糊地想,這叫什麽呢?
或許,從前的一切,本就是一種強求。
從小到大,有太多東西她都唾手可得,真正讓她去竭力爭取的,也隻有這段感情。
放在以前,她哪怕是發燒,想必都不會舍得錯失這次與他見麵的機會。
她和顧思衡也是許有一點緣分吧,但絕不算多。
就像這次生病,如若她不去努力爭取,他們連碰麵的機會都不再有可能。
突如其來的流感,讓溫贏的體重直線下降了五斤。
後來她看著采訪的成片,自我譏嘲地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不是也能算作一種血肉的割舍。
她堅定地告訴自己,最後一次,為這段感情。
也正是那一次,讓溫贏確信了他們緣分已盡。
五年來,她也一直都是這麽認為的。
可現在算什麽呢?
兜兜轉轉,西風落葉時節,冷雨淒淒的夜晚。
在這座他們曾相逢,戀愛過的城市,她竟又撞進了那雙曾叫她魂牽夢縈的眼中。
對視間,心房震顫,不僅為時隔五年,那些好似春風吹又生的“緣分”。
還為顧思衡那稱得上是熾烈的眼神,夜色漫漫,秋風瑟瑟,卻能灼燒人心。
這種令人難以琢磨的感覺像什麽呢?
溫贏忽然想起她在坦桑尼亞夜遊的時候,那隻蟄伏在草叢的雄獅,弓起脊背,深邃的的眼眸為狩獵而蓄勢待發。
今夜,在這方寸之內,誰又是他的獵物?
心頭的異樣感讓溫贏無心再去思考顧思衡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盯著她看的?
圓潤的指甲無意識扣入了掌心,泛起淺淺的刺痛感。
溫贏回過神,快速收回視線,目視前方。
擋風玻璃上,細密的雨絲凝結成雨珠,一顆顆滾落,投映至她泛著淺粉的臉頰,像是掛墜著淚。
顧思衡看得心頭一緊,一種想要不管不顧將她擁入懷中的欲念幾乎要衝破胸腔,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前傾,可燈影忽暗,將他拉回了現實。
溫贏沒有哭,她本就不是愛哭的姑娘。
更何況,她該是恨他的,痛恨,又怎麽會帶來眼淚呢。
他也早不再擁有將她擁入懷的資格,連像今日這般貪婪地窺視,都是一種奢望。
明知不該如此的,至少這時候不該,可要他怎麽才能把視線移開呢?
方才那一眼,不再是剛剛在露台偶遇時,戴著冰冷麵具,喊他“顧總”,疏離說“謝謝”的溫贏。
而是真實的,鮮活的,好像隻要他再多等一等,她便會像從前那樣,彎起眉眼,訴諸熱烈的愛意。
顧思衡靠回椅背,溫贏瑩白的側臉像是一種昭示,在直白地告訴他,他所想的一切都是癡人說夢的妄念。
不過已經很好了,顧思衡用一種可謂是譏諷的方式自我安慰——至少溫贏看他時,沒有厭惡,很好了。
“欸,阿贏。”賀嶼川反應過來,驟然打破了車內的寂靜:“那不是和你那房子同一小區,還別說,你倆挺有緣分啊。”
這麽多年過去,賀嶼川這二愣子依然有歪打正著的能力。
她和顧思衡地下戀時,賀嶼川有兩次就說過“不知道還以為你倆談戀愛了呢”這種不過腦的玩笑話。
當時溫贏總是懷抱著一種期待而又忐忑的複雜心理,擔心被發現,又想要被發現。
因此大多時候,她總會紅著臉默不作聲。
今時不同往日,溫贏沒忍住白了他一眼,“你專心開你的車,閉嘴少說話。”
賀嶼川覺得自己這頓罵挨得實在是冤。
不是,他又說什麽了?
這姑娘回國之後也忒不講理了,賀嶼川振作精神,剛想和她吵兩句,中控顯示屏上,突然跳出許明漪的來電顯示。
沒等溫贏切換藍牙,賀嶼川眼疾手快地率先按下了接聽鍵。
不出所料的,他又挨了一記白眼。
沒功夫搭理他,溫贏一邊去翻包裏的手機,一邊放軟語調應聲:“媽媽。”
許明漪問:“寶貝,今晚回家住嗎?”
“嗯,回來的,已經在路上了。”
“寶貝你是不是喝酒了?媽媽讓張叔去接你。”
“喝了一點,不多的,不用叫張叔跑一趟了。”溫贏瞥了一眼身旁那不著調的人,為讓父母放心,不得不無可奈何地說:“賀嶼川在,他來接的我。”
賀嶼川就等著這一刻呢。
他立刻油嘴滑舌地打招呼:“媽,想您親兒子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