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天強忍著體內翻江倒海般的劇痛和虛空遁符帶來的強烈眩暈感，將速度催動到極致，如同一道瀕死的流星，跌跌撞撞地衝回隱藏流光舟的石林。
    留守的四名鏡衛弟子早已心急如焚，感受到那恐怖的能量波動和洛九天急速逼近卻紊亂不堪的氣息，立刻衝出石窟接應。
    “統領！”
    看到洛九天臉色金紙、嘴角溢血、氣息萎靡的樣子，四人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攙扶。
    “快…走！立刻…撤離！”洛九天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又是一口鮮血咳出，其中甚至夾雜著些許內髒碎片。界壁之外能量的反噬和強行穿越的空間撕扯，遠比他表現出來的更嚴重。
    弟子們不敢怠慢，立刻將他扶進流光舟，操控飛舟的弟子毫不猶豫地將動力推到最大，朝著九霄仙宗的方向亡命飛馳！
    流光舟化作一道逃遁的驚虹，撕裂荒原死寂的天空。
    舟艙內，洛九天盤膝坐下，吞下大把療傷丹藥，又掏出幾塊特製的“十全大補膏”塞進嘴裏，全力運轉功法壓製傷勢，修複受損的經脈和內腑。
    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銳利如鷹，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凝重和…興奮？
    “記錄…”他聲音沙啞地開口，“界壁之外，並非混沌虛空，而是一個…正在被係統性‘清理’的殘破界域群。主導者是一種…混合了生物與機械特征的未知造物，暫命名為‘清道夫’。”
    一名弟子立刻拿出玉簡，緊張地記錄。
    “其能量核心為那種灰色毀滅性能量，具備‘格式化’、‘分解吸收’特性。對不穩定能量和異種生命體攻擊性極強。但其行動似乎依賴某種…固定的程序和能量節點支撐，缺乏靈性層麵的應變…”
    洛九天盡可能簡潔地將自己的觀察和推斷說出，每一個字都蘊含著巨大的信息量，聽得弟子們心驚肉跳，又不敢有絲毫遺漏。
    “界壁本身…是阻礙它們的關鍵。我們的世界規則與它們不同，形成了天然屏障。但它們正在持續削弱界壁…”“必須…盡快找到強化界壁，或者幹擾它們‘清理程序’的方法…”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越來越弱，傷勢和過度消耗帶來的疲憊如潮水般湧上，眼皮沉重如山。
    “情報…務必…送回…”他艱難地吐出最後幾個字，腦袋一歪，徹底昏死過去。
    “統領！”
    弟子們驚呼，探查發現他隻是力竭昏迷，稍稍鬆了口氣，但心情卻更加沉重。他們無法想象，統領究竟經曆了何等可怕的戰鬥和窺探，才會傷重至此！
    流光舟不敢有絲毫停留，將速度提升到極限，甚至不惜透支舟體法寶本源，瘋狂趕路。
    數日後，當流光舟拖著殘破的軀體、帶著令人窒息的情報和昏迷的統領終於返回九霄仙宗時，整個宗門都震動了！
    雲鈞道人、厲洪、葉輕雪等人第一時間趕到。
    看到洛九天重傷昏迷的樣子，葉輕雪清冷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難以掩飾的慌亂和心痛，手指微微顫抖。厲洪虎目圓睜，低吼著要帶人去平了那鬼地方。雲鈞道人則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立刻召集所有高層和最好的丹師長老進行救治。
    最好的丹藥、最精純的靈力被源源不斷地輸入洛九天體內。
    直到三天後，洛九天才從深度昏迷中悠悠轉醒。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屋頂（他炊事房休息室的屋頂），以及圍在床邊、滿臉擔憂的眾人。
    “醒了！九天長老醒了！”王頭勺帶著哭腔喊道。
    “九天！感覺怎麽樣？”雲鈞道人急忙上前。
    洛九天眨了眨眼，感受了一下體內依舊隱隱作痛但已穩定下來的傷勢，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還行…死不了…就是有點餓…有吃的嗎？”
    眾人：“……”這很洛九天。
    王頭勺立刻端來一直溫著的靈米粥和幾樣清淡小菜。
    洛九天也不客氣，靠在床頭，慢吞吞地喝起粥來，一邊喝一邊問：“情報…送到了嗎？”
    “送到了！”雲鈞道人重重點頭，臉色無比凝重，“你帶回來的信息…至關重要！我們已經開始分析研究，並通報了巡天盟所有成員。”
    厲洪憋不住話，急聲道：“九天！外麵真那麽邪乎？那些狗屁‘清道夫’到底是什麽玩意？”
    洛九天放下粥碗，神色也嚴肅起來，將界壁之外的見聞和自己的推斷，更詳細地說了一遍。
    聽完他的敘述，房間內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親耳聽到如此詳實、如此駭人聽聞的描述，依舊讓所有人感到徹骨的寒意和巨大的壓力。
    係統性的界外清理者…無法理解的恐怖造物…旨在格式化一切的毀滅能量…
    這敵人，強大到令人絕望！
    “難道…就真的沒有一點辦法嗎？”一位丹堂長老顫聲問道。
    “有。”洛九天肯定道，“它們並非無敵。它們的行動模式固定，缺乏靈性應變。我們的界壁規則對它們有壓製。關鍵是…要找到它們的能量節點或者程序漏洞。”
    他看向雲鈞道人和璿璣長老：“我們需要轉變思路。不能再被動防禦，要主動研究它們，理解它們，然後…找到對付它們的辦法。甚至…利用它們。”
    “利用？”眾人不解。
    “比如，它們不是喜歡吞噬不穩定能量和異種生命嗎？那我們能不能製造一些‘毒餌’，讓它們吃下去消化不良？或者模擬它們的能量波動，進行幹擾？”
    洛九天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研究光芒：“它們那種灰色能量雖然可怕，但本質上也是一種高度有序的能量。既然有序，就應該有規律可循，有轉化的可能！說不定…還能拿來燒火做飯呢？”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拿毀滅性能量來燒火做飯？這想法也太…天馬行空了！
    但不知為何，看著洛九天那雖然虛弱卻充滿探索欲的眼神，眾人心中的絕望竟被衝淡了不少。
    是啊，這位爺連魔物都能做成美食，說不定…真的能創造奇跡？
    “從今日起，”雲鈞道人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斷，“宗門所有資源，向相關研究傾斜！成立‘異界能量研究所’，由九天長老總領，璿璣長老、火長老及各堂精英全力配合！我們需要在最短時間內，吃透這些情報，找到應對之法！”
    一條全新的、更加艱難卻充滿希望的道路，在眾人麵前鋪開。
    接下來的日子，洛九天一邊養傷，一邊投入了瘋狂的研究之中。
    異界能量研究所就設在了炊事房旁邊（方便他隨時指導），各種珍貴的儀器、材料被源源不斷地送來。璿璣長老帶領陣法師團隊日夜推演灰色能量的構成規律；火長老帶著丹堂弟子嚐試分析其性質，尋找中和或轉化的可能；器堂則試圖打造能抵禦甚至利用這種能量的法器…
    洛九天則發揮著他對能量那匪夷所思的直覺和“烹飪”手藝，提出了各種看似荒誕卻往往能切中要害的思路。
    “試試用極寒和極熱能量交替衝擊，看能不能破壞它的穩定性…”“引入一點生命精氣做引子，看它會不會‘過敏’？”“用這個陣法模擬它的波動，給它喂點‘雜質’，看它吐不吐…”
    研究所裏時常傳來爆炸聲和詭異的能量閃光，但進展也確實在以驚人的速度推進。
    他們對灰色能量的了解越來越深，雖然還無法直接利用或轉化，但已經初步研製出了一些能夠一定程度上幹擾、偏轉、甚至暫時“安撫”這種能量的陣法符文和特殊法器。
    而洛九天自己，在傷愈之後，則開始了一項更大膽的嚐試。
    他再次來到了寂滅之眼的外圍。
    這一次，他不再是單純的偵查。
    他選擇了一處界壁相對穩定、灰色能量波動較弱的區域，開始小心翼翼地…“種田”。
    沒錯，就是種田。
    他以自身精純的仙元為引，混合了多種穩定地脈、滋養靈性的珍稀材料，構建了一個小型的、極其堅固的“生態實驗田”。然後，他將一些經過篩選的、最頑強的靈植種子，甚至包括一小截科學靈豬的細胞組織（？），種植了下去。
    他想看看，在界壁的邊緣，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故鄉的生命能否頑強地存活下去？能否…適應甚至影響那種灰色的能量？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需要極大的耐心和精細的能量操控。
    洛九天如同一個老農，每天都會來到這片危險的“試驗田”，小心翼翼地嗬護著那微弱的一點生機，記錄著每一絲變化。
    時間一天天過去。
    魔潮的威脅依舊存在，巡天盟的戰士依舊在前線浴血奮戰。
    但希望的火種，已經在最黑暗的土壤中，悄然播下。
    終於，在某一天。
    當洛九天再次來到試驗田時，他驚喜地發現——
    一株嫩綠的、散發著微弱瑩光的幼苗，竟然真的衝破了暗紅色的“土壤”，在寂滅罡風的吹拂下，微微顫抖著，舒展開了兩片稚嫩的葉子！
    雖然弱小，卻充滿了頑強的生命力！
    而在那幼苗的根部，一絲極其微弱的、被淨化和轉化了的…灰色能量，正在緩緩地被吸收，成為它成長的養分！
    成功了！
    故鄉的生命，真的可以適應！甚至…反向利用！
    洛九天看著那株幼苗，臉上露出了許久未見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他小心翼翼地將這株珍貴的幼苗連同周圍的土壤一起移植到一個特製的玉盒中，如同捧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他知道，這不僅僅是一株幼苗。
    這是…薪火相傳的證明。
    是黑暗中的…第一縷曙光。
    帶著這縷曙光，他轉身，走向宗門。
    未來的路依舊漫長而艱難，但至少，他們已經有了方向。
    鹹魚的征途，或許永遠不會有終點。
    但隻要灶火不熄，希望便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