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網絡的鋪開，比預想中還要順利。
    以界螢草為節點的網絡，如同在世界規則層麵織就了一張無形的溫床，潛移默化地滋養著天地，疏導著“噪波”。修士們發現心魔漸消，破境更加順暢；凡人則感到身強體健，百病不生。連帶著，各地的靈植長勢都旺盛了幾分，靈獸也似乎溫順了許多。
    九霄仙宗作為網絡的中心和維護者，聲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雲鈞道人忙得腳不沾地，既要協調聯盟資源繼續擴大網絡覆蓋，又要應對各方勢力或真誠或試探的交流請求。
    而網絡的“總工程師”洛九天，在完成了核心架構後，卻再次顯露出了鹹魚本性，將日常維護工作丟給了璿璣長老和他的團隊，自己又縮回了炊事房後院，美其名曰“監測網絡底層數據流”。
    實際上，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對著靈犀網絡反饋回來的、來自世界各地的海量能量波動數據流…進行“品鑒”。
    “嗯…東境碧波府的回波帶著海藻的清新和魚鮮的甘甜，靈氣運行平穩，不錯不錯。”“南疆百草穀的回波藥香濃鬱，就是有點燥，像是火候稍大了，得提醒他們調整一下節點輸出…”“北域本地的回波…嘖，老厲肯定又帶著戰堂那幫殺才在哪兒打架了，煞氣這麽重，跟辣椒放多了似的…”
    他像美食家品評菜肴一樣，通過能量波動的細微差別，就能精準判斷出遠方節點的運行狀態甚至當地發生的大事小情。
    這一日，他正叼著肉幹，監測著網絡運行。突然，一段奇特的、從未見過的能量波動模式，從遙遠的西域方向傳來，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波動劇烈而雜亂，帶著一種焦灼、燥熱的氣息，但又奇異地混合著一種令人食欲大動的辛香，仿佛…仿佛孜然烤羊肉烤過了頭，混合著焦糖的微苦和某種堅果的油脂香？
    “嗯？”洛九天坐直了身體，眉頭微皺，“這味道…不對啊。”
    靈犀網絡傳輸的是經過淨化的穩定能量頻率，旨在平和心神，安撫躁動。可這段來自西域的回波，卻明顯帶著強烈的情緒躁動和能量失衡，雖然被網絡勉強過濾和安撫著，但底子的“味道”卻逃不過洛九天的“舌頭”。
    “西域金剛門那幫肌肉棒子…又搞什麽幺蛾子了？”他嘀咕著，嚐試放大和解析那段波動。
    波動中除了那獨特的“孜然焦香”，還隱約夾雜著一些斷續的、難以理解的嘶鳴和撞擊聲，不像人語，也不像已知的獸吼。
    “不是簡單的走火入魔或者打架鬥毆…”洛九天摸著下巴，眼神認真起來，“這底層的躁動…倒有點像…小型寂滅之眼爆發時的前兆？但規模小得多，而且屬性截然不同…”
    他立刻連通了負責西域區域網絡維護的弟子。
    “西域第三區，編號亥卯酉節點的能量回波異常，立刻核查當地情況！”
    片刻後，弟子回複，語氣困惑：“回報統領，亥卯酉節點位於西域‘火焰山’邊緣，由金剛門負責看守。剛聯係過金剛門值守弟子，他們聲稱一切正常，隻是地火稍有活躍。”
    “一切正常？”洛九天看著監控屏幕上那明顯不正常的能量圖譜，冷笑一聲，“地火活躍能活躍出孜然味？騙鬼呢！”
    他太了解金剛門那幫家夥了，仗著皮糙肉厚，性子一個比一個莽，出了問題第一反應往往是自己硬扛，扛不住了才嚎一嗓子。
    “準備流光舟，我去西域一趟。”洛九天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統領，區區節點異常，何須您親自前往？屬下帶人去看看即可。”一旁的副手連忙道。
    “沒事，閑著也是閑著。”洛九天擺擺手，“順便去看看西域分食堂的生意怎麽樣，嚐嚐當地的烤全羊正不正宗。”
    副手：“……”他就知道。
    半個時辰後，流光舟衝出雲層，朝著西域方向疾馳而去。
    西域，顧名思義，位於整個世界的最西端。這裏環境惡劣，多荒漠戈壁，火山林立，但盛產各種火屬性靈材和一種性情暴躁、肉質卻極其鮮美的“火山靈羊”。金剛門便是此地最大的宗門，門人弟子個個修煉煉體功法，性格直爽…或者說莽撞。
    越靠近西域，空氣中的火靈氣就越發活躍燥熱。通過舷窗向下望去，大片赤紅色的土地如同燃燒過一般，遠處甚至有連綿的火山正在噴發，黑煙滾滾，岩漿橫流。
    靈犀網絡的節點在這裏的光芒似乎也比其他地方黯淡一些，顯然維持運轉需要消耗更大的能量。
    “直接去火焰山，亥卯酉節點。”洛九天吩咐道。
    流光舟調整方向，朝著那片最活躍的火山區域飛去。
    很快，一座巨大無比的、正在不斷噴發著濃煙和火山灰的巨型火山出現在眼前。那就是西域著名的“火焰山”，也是金剛門的山門所在地以及最大的靈材產地。
    亥卯酉節點就設置在火焰山側翼的一個平台上。當流光舟降落時，兩名穿著金剛門服飾、皮膚黝黑、肌肉虯結的弟子正守在那裏，看到舟身上九霄仙宗的標誌，臉色明顯有些不自然。
    “見過上宗使者。”兩人上前行禮，眼神閃爍。
    洛九天跳下飛舟，鼻子微微抽動了一下。空氣中的“孜然焦香味”更加濃鬱了，還夾雜著一絲極淡的…硫磺和某種腥氣？
    “這裏怎麽回事？”洛九天直接指著節點法器。那法器此刻正微微震顫，表麵符文閃爍不定，顯然在超負荷運轉。
    “回使者，沒什麽大事。”一個高個弟子搶著回答，“就是這幾天地火特別旺，節點壓力大了點，我們已經加固過了，很快就能穩定。”
    “地火旺？”洛九天走到平台邊緣，向下望去。下麵是一個巨大的火山口，赤紅的岩漿如同沸騰的粥鍋不斷翻滾，散發出恐怖的高溫。
    但他的目光卻敏銳地注意到，在沸騰的岩漿深處，似乎有一些不自然的、規律性的暗影在流動？而且那濃鬱的“孜然味”和詭異的嘶鳴聲，正是從那個方向傳來！
    “下麵是什麽？”洛九天問道。
    兩名弟子臉色微微一變，支吾道：“沒…沒什麽，就是熔岩…”
    “是嗎？”洛九天瞥了他們一眼，忽然抬手打出一道探測靈光，射向岩漿深處。
    “使者不可！”兩名弟子驚呼！但靈光已經沒入岩漿。下一刻，探測靈光仿佛觸碰到了什麽，岩漿猛地劇烈翻騰起來！一聲沉悶而憤怒的嘶吼從地底傳來，震得整個平台都在晃動！
    緊接著，在兩名弟子煞白的臉色中，一隻巨大無比的、覆蓋著暗紅色鱗甲、形狀如同蜥蜴、卻長著三個腦袋的怪物，猛地從岩漿中探出頭來！三個腦袋同時張開血盆大口，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灼熱的氣息夾雜著火星撲麵而來！
    那怪物似乎被激怒了，粗壯的爪子扒著岩壁，就要往上爬！
    “地…地火炎蜥！它怎麽醒了？！”金剛門弟子嚇得聲音都變了調。
    洛九天看著那龐然大物，眼睛卻是一亮：“喲，這麽大個？這得夠吃多少頓啊？”
    兩名弟子：“？？？”現在是關心這個的時候嗎？！
    眼看那地火炎蜥就要爬上來，洛九天卻不慌不忙，從儲物戒裏掏出一個特製的、如同漁網般的法器——那是他之前研究對付大型水生靈獸時做的“兜率網”，後來發現沒啥用就一直閑置著。
    他掂量了一下網兜，又看了看那咆哮的炎蜥，嘀咕道：“網眼好像小了點兒…不過將就著用吧。”
    說著，他手臂一揮，那網兜見風就長，化作一張閃爍著符文光芒的大網，朝著地火炎蜥當頭罩下！
    地火炎蜥怒吼一聲，噴出三道熾熱的火柱，想要燒毀網兜。但那網兜材質特殊，又經過洛九天用寂滅之眼邊角料加固過，根本不懼火焰，穩穩地落下，將三個腦袋和大半個身子都兜了進去！
    炎蜥劇烈掙紮，力大無窮，網兜上的符文劇烈閃爍，眼看就要被撕裂！
    “力氣還不小。”洛九天撇撇嘴，又掏出幾個黑乎乎的、像是鐵疙瘩一樣的東西，隨手扔了下去。
    那幾顆鐵疙瘩落入網中，瞬間爆開，散發出極其濃鬱的、令人垂涎欲滴的…烤羊肉串的香氣？還是加倍孜然辣椒麵的那種！
    正在瘋狂掙紮的地火炎蜥猛地一僵，三個鼻子同時使勁抽動了一下，六隻巨大的眼睛裏露出了明顯的…困惑和…渴望？掙紮的力度瞬間小了很多。
    “果然…”洛九天滿意地點點頭。他早就從能量波動中分析出，這怪物對那種“孜然焦香”味道異常敏感。
    他趁機雙手掐訣，網兜驟然收緊，符文大放光明，將炎蜥牢牢困住。
    “搞定。”洛九天拍拍手，對那兩個已經看傻了的金剛門弟子道，“說說吧，怎麽回事？這大蜥蜴哪來的？為什麽藏在你們火山底下？還有，這節點異常跟它有什麽關係？”
    兩個弟子麵麵相覷，最終苦著臉交代了實情。
    原來，這頭地火炎蜥是火焰山深處孕育出的罕見異獸，平時一直在岩漿深處沉睡，是金剛門的“守護獸”兼“礦工”——它活動時能帶出深埋地底的高品質火靈礦。金剛門一直小心供養著，靠它發財。
    但前段時間，這炎蜥不知為何突然變得焦躁不安，經常在火山深處折騰，引得地火異常活躍，甚至影響到了靈犀節點的穩定。金剛門怕事情鬧大被上宗責怪，更怕丟了這隻會下金蛋的“雞”，於是就想自己瞞著處理，結果差點釀成大禍。
    “變得焦躁？”洛九天走到被網兜困住、卻因為那奇異的烤肉香氣而顯得有些懵懂的地火炎蜥旁邊，仔細打量著它。
    他發現這炎蜥的鱗甲縫隙間，似乎附著著一些極細微的、幾乎與鱗甲同色的…晶體碎屑？那些碎屑正散發著微弱的、與靈犀網絡格格不入的幹擾波動，也是那“孜然焦香味”的真正來源！
    “這是…”洛九天小心地攝取了一點碎屑，放在指尖感知，臉色微微一變。
    這碎屑的能量性質…竟然與界外“清道夫”的那種灰色毀滅能量有幾分相似，但更加微弱、惰性，並且奇異地與地火能量結合，產生了某種變異？
    難道…火焰山深處，有一個微型的、變異了的寂滅之眼？或者是一條通往界外廢墟的細小縫隙？這些碎屑是從那裏漏出來的？
    地火炎蜥長期接觸這種變異能量，所以才變得焦躁？而靈犀網絡感知到的異常，正是這種變異能量與網絡穩定頻率的衝突？
    “帶我去它經常活動的地方。”洛九天對金剛門弟子道。
    兩名弟子不敢違抗，隻好指著火山口深處一個更加隱蔽的洞穴：“它…它最近老往那個廢礦洞裏鑽…”
    洛九天二話不說，直接飛身而下，落入那灼熱的洞穴之中。
    洞穴深處，溫度極高，岩壁都被灼烤得發紅。而在洞穴的最盡頭，岩壁上果然鑲嵌著一些同樣的暗紅色晶體，中央還有一道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空間裂痕，絲絲縷縷變異的能量正從中滲透出來！
    “果然如此…”洛九天眼神凝重。
    這裂縫雖小，但若放任不管，變異能量持續滲出，不僅會徹底逼瘋地火炎蜥，引爆火山，更可能逐漸侵蝕擴大，成為一個新的汙染源！
    必須立刻處理！
    他先是打出幾道法訣，暫時封印住那道細微裂縫，阻止能量繼續滲出。
    然後，他看著岩壁上那些已經形成的變異晶體，摸了摸下巴。
    “這玩意…能量性質雖然詭異，但似乎…挺純粹的？”他嚐試著引出一絲晶體中的能量，指尖的混沌仙元微微運轉，竟然輕易地將其中的躁動和雜質“煉化”掉了，剩下一種精純而霸道的火屬性能量精華。“嗯…味道有點像高度提純的辣椒精…”他咂咂嘴，眼睛又開始放光，“拿來當調料…或者煉體淬火，好像不錯？”
    於是，在兩名金剛門弟子驚恐的目光中，洛九天開始…挖礦。
    他拿出那把冰藍色的菜刀，如同切豆腐般，將岩壁上的變異晶體一塊塊撬下來，收進儲物戒。
    “好了，源頭暫時堵住了。”忙活完，洛九天滿意地拍拍手，“回頭讓璿璣長老派人來做個永久性封印。這些晶體我帶回去研究研究。”
    回到平台上，他又看了看那隻被網兜罩著、依舊有些懵懂的地火炎蜥。
    “至於這家夥…長期被異種能量侵蝕，體內積攢了不少雜質，得給它洗個澡。”
    他讓金剛門弟子準備了一個巨大的石槽，然後從儲物戒裏掏出各種靈草藥材，甚至還有幾塊珍藏的科學靈豬板油，開始熬製一大鍋…香氣撲鼻的藥浴湯？
    兩名弟子已經麻木了，乖乖照做。
    藥浴熬好，倒入石槽。洛九天將地火炎蜥引到槽邊。那炎蜥似乎感受到藥浴中對它有益的成分，猶豫了一下，竟然主動泡了進去，發出舒服的哼唧聲，身上的焦躁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
    “以後定期給它泡一泡，就沒事了。”洛九天吩咐道，“它帶來的靈礦，分三成送到九霄仙宗當研究經費。”
    處理完一切，洛九天這才坐上流光舟，心滿意足地離開。
    當然，他沒忘記去西域分食堂吃了一頓正宗的紅柳烤全羊，並和後廚“交流”了一下孜然調料配比的心得。
    回到九霄仙宗，他將變異晶體的樣本交給研究所分析，自己則留下了一部分，開始琢磨如何將這種霸道的能量安全地用於…烹飪和煉體。
    數日後，金剛門門主親自帶著厚禮來到九霄仙宗道謝，並對隱瞞不報之事致歉。同時送來的，還有第一批品質極高的火靈礦和…幾大車西域特產的優質孜然。
    洛九天看著那幾車孜然，龍顏大悅，大手一揮，表示此事揭過。
    一場潛在的危機，就這樣被某條鹹魚用一口鍋和一把孜然化解於無形。
    而靈犀網絡的監控屏幕上，代表西域的那個節點，回波終於變得平穩、溫和，不再有那詭異的“孜然焦香”了。
    洛九天看著屏幕，滿意地點點頭，從旁邊拿起一串剛剛用變異晶體能量“淬火”過的、撒足了西域孜然的烤靈羊腰子，美滋滋地咬了一口。
    “嗯，火候到位，孜然夠味！”
    鹹魚的日常，就是如此樸實無華，且充滿孜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