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喧嘩屏障”的建立，仿佛給世界穿上了一件由億萬人意念編織而成的、流光溢彩的迷彩服。靈犀網絡上奔流的不再是單純的能量或信息，而是充滿了生活氣息、喜怒哀樂、千奇百怪的“生命噪音”。
    效果是顯著的。
    那個未知的“園丁”信號再也沒有出現，仿佛真的被這鍋過於複雜喧囂的“亂燉”給迷惑了，失去了明確的目標坐標。全球範圍內的魔物活動雖然並未絕跡，但失去了那種統一的、目的性極強的驅動，恢複成了以往那種需要應對但尚可控製的“自然災害”模式。
    世界進入了一種奇特的“喧鬧的和平”期。
    九霄仙宗和巡天盟的威望如日中天。洛九天那“鹹魚仙尊”的名號徹底變成了一個帶著敬畏和戲謔的傳奇——“爆辣病毒鍋”、“家園味湯”、“開源防火牆”…每一個操作都堪稱匪夷所思，卻又效果拔群。
    各宗門對靈犀網絡的依賴達到了空前程度，不僅用於通訊和防禦，更是深度融入了修煉、生產、生活的方方麵麵。基於網絡的新功法、新技藝、新行業層出不窮，整個世界呈現出一種劫後餘生的、病態般的繁榮和活力。
    金剛門的弟子們開始在網絡上直播“金剛伏魔拳”教學，收費低廉，生意火爆。碧波府利用網絡構建了龐大的水下靈植交易平台，足不出戶便能交易四海奇珍。百草穀開放了部分丹方數據庫，提供遠程丹道谘詢，賺得盆滿缽滿。甚至凡人間也興起了利用低階網絡節點進行遠程商貿、戲曲聯播、甚至…說書人講故事的活動。
    整個世界，真的變成了一口熱氣騰騰、喧囂無比的大鍋，每個人都在裏麵添油加醋，貢獻著自己的那份“噪音”。
    洛九天反而清閑了下來。防火牆的核心框架已經搭建完成，日常的維護和補丁更新由璿璣長老的團隊就能處理。他大部分時間又恢複了溜達、覓食、逗弄葉輕雪（未遂）的鹹魚狀態，偶爾被拉去解決一些特別棘手的技術難題。
    這一日，他正叼著根草莖，躺在聽雨軒的屋頂上曬太陽，看著天空中那因眾生意念流淌而時刻變幻的絢麗極光，琢磨著晚上是去吃王頭勺新開發的“烈焰烤魚”還是去蹭火長老的“百草丹粥”。
    葉輕雪的身影悄然出現在屋簷下，清冷的聲音響起：“有空？”
    “沒空，正思考人生大事。”洛九天眼皮都沒抬。
    “巡天盟稽查司發現了一些異常，可能與‘屏障’有關。”葉輕雪淡淡道。
    洛九天一個翻身坐了起來：“異常？防火牆出bug了？”
    “非是屏障本身。”葉輕雪搖頭，遞過來一枚玉簡，“是屏障帶來的…副作用。或者說，被某些東西利用的副作用。”
    洛九天接過玉簡，神識掃入。
    裏麵是稽查司近期處理的幾起特殊案件：
    案例一：南疆某小派，數名弟子修煉時突然走火入魔，神識錯亂，胡言亂語，其症狀並非普通的靈力失控，而是仿佛被無數雜亂無章的意念同時入侵了識海。調查發現，他們私自連接了一個非法的“意念放大器”，試圖快速吸收網絡中的“眾生念”來提升修為，結果被海量的、未經煉化的雜亂信息衝垮了神智。
    案例二：東境某繁華城鎮，近期出現多起離奇的“群體臆症”。大量凡人同時夢見相同的恐怖景象，甚至白日出現幻覺，情緒躁動不安。追蹤發現，該城鎮下方的靈脈節點因過度抽取能量支撐網絡，變得極其不穩定，竟開始無意識地吸收和放大周圍居民的恐懼情緒，形成了一個小範圍的“噩夢輻射區”。
    案例三：西域黑市流傳出一種新型“忘憂散”，服用後能極短時間內體驗到強烈的愉悅感和幻覺，但極易成癮，且服用者神識會不斷衰弱。稽查司查獲後發現，煉製此散的核心材料，竟是從一些網絡節點過濾下來的、高度凝縮的負麵情緒雜質。
    案例四：北域邊境，一個早已廢棄的古老祭壇突然自發激活，吸收了大量流經該區域的網絡意念能量，召喚出了某種非魔非妖、由純粹雜念構成的詭異靈體，攻擊附近村落。
    ……
    一樁樁，一件件，都指向同一個問題：眾生意念是強大的力量，但也是雙刃劍。當海量的、未經引導的雜亂意念充斥網絡時，它們本身就成了某種“汙染”和“資源”，會被濫用，會引發不可預知的異變，甚至會激活一些古老而危險的遺留物。
    “開源”的弊端，開始顯現。
    “這哪是副作用…”洛九天放下玉簡，咂咂嘴，“這簡直是鍋底火太旺，油星子亂濺，把廚房都快點著了啊。”
    他之前光顧著炒菜，想著怎麽把味道做亂做雜，卻忽略了這口“鍋”和“灶台”本身能不能承受這個火候，以及會不會引來廚房裏的蟑螂螞蟻。
    “眾生之念，浩如煙海，亦險如深淵。”葉輕雪道，“若無堤壩，恐成災殃。然若堤壩過高，又違背‘開源’之初衷。此間平衡，極難把握。”
    洛九天從屋頂跳下來，拍了拍屁股：“走吧，去看看咱們這口快燒穿的鍋。”
    兩人來到核心密室。璿璣長老和火長老也在，正對著總控光陣上一些新增的、代表異常能量淤積和混亂度的參數發愁。
    “九天你來得正好。”璿璣長老指著光陣上幾處顏色深暗、不斷翻滾的區域，“看這裏，這裏，還有這裏…都是意念能量過度淤積或發生惡性異變的區域。就像河道裏的淤泥和漩渦，不清算，遲早出大問題。”
    “現有的網絡協議隻能引導宏觀流向，無法處理這些微觀的淤積和異變。”火長老補充道，“就像大江大河不管毛細血管裏的堵塞。”
    洛九天抱著胳膊，看著那幾處“漩渦”，眼神微眯。
    “疏通河道…光靠挖泥船可不行，累死也趕不上淤積的速度。”“得靠生態治理…放點吃淤泥的魚蝦，種點淨化水質的植物…”“咱們這網絡裏，也得放點‘清道夫’才行。”
    “清道夫？”眾人看向他。
    “嗯。”洛九天點頭，“編寫一些小的、智能的、能自我複製的淨化程序，投放進網絡裏。讓它們自動去尋找、吸收、分解那些淤積的負麵情緒和雜亂意念，把它們轉化為無害的基礎能量，或者…嗯…幹脆做成‘情緒靈石’？說不定還能廢物利用，開發點新產業？”
    璿璣長老眼睛一亮：“妙啊！此計可行！如同人體內的白細胞！”
    “但需極其謹慎！”火長老立刻警告，“此類自複製程序，若失控或變異，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得加個緊箍咒。”洛九天顯然早就想過這個問題，“用界螢草的核心代碼做底層約束，設定絕對不可觸犯的安全紅線。一旦試圖複製超出限製、或者接近紅線，立刻自毀。同時，它們的核心控製權牢牢抓在我們手裏，定期‘收割’和更新。”
    這又是一個大膽而精妙的構想。
    “除此之外…”洛九天摸著下巴，看著那些因能量不穩定而產生的“噩夢輻射區”和激活的古祭壇，“還得給網絡加個‘免疫係統’…自動識別和隔離這種不穩定的能量節點，直到它們恢複正常。”
    “還有那些利用雜念煉毒、搞非法儀式的…”他看向葉輕雪，“你們的稽查司，得升級裝備了。我需要給你們開發一批能追蹤意念流向、甚至能‘嚐’出情緒味道的法器…”
    葉輕雪：“…‘嚐’出來？”
    “嗯哼！”洛九天得意道，“不同的情緒，能量‘味道’不一樣！恐懼是酸的，憤怒是辣的，貪婪是油膩的…回頭我給你們做個‘情緒味道圖譜’，再配個能分析能量味道的羅盤，保證那些家夥無所遁形！”
    眾人再次被他的奇思妙想（和對吃的執著）所震撼。
    “哦對了，還有凡人的識海防護…”洛九天想起那些走火入魔的弟子和產生幻覺的凡人，“得開發點便宜又好用的‘意念過濾器’，像戴個平安符一樣，防止被雜念衝擊。這個可以讓百草穀和天工坊合作，應該很有市場…”
    一條條應對策略從他口中說出，原本令人頭疼的“副作用”，似乎轉眼間就變成了可以解決的問題甚至…新的發展機遇？
    雲鈞道人看著侃侃而談的洛九天，心中感慨萬千。這條鹹魚，平日裏能躺著絕不站著，可每當危機來臨，他總能以最天馬行空的方式，將危機化為轉機。
    “如此…便有勞九天了。”雲鈞道人最終頷首，“所需資源，宗門鼎力支持。”
    洛九天伸了個懶腰：“得，鹹魚躺平結束，又要開始炒菜了…”“這次不光要炒菜，還得順便打掃廚房，抓抓老鼠…”“這廚師當得…真特麽虧！”
    他嘴上抱怨著，眼睛裏的光卻亮得嚇人。
    解決新問題，開發新工具，探索新領域…這對他而言，其樂無窮。
    世界的真相依舊迷霧重重，前方的道路依舊危機四伏。但這口名為“世界”的大鍋，在他的折騰下，倒是越來越熱鬧，也越來越…耐人尋味了。
    “走了走了，去找老王要點新炒的瓜子，邊嗑邊寫代碼…”洛九天嘟囔著，晃晃悠悠地朝炊事房走去。
    葉輕雪看著他的背影，嘴角微不可查地彎了一下，悄然跟上。
    廚房隱患雖多，但隻要有他在，似乎總能變成…新的菜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