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沈硯與逃荒隊伍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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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媽,張嘴——有甜頭。”
    李月蘭正盯著陶罐裏翻滾的糙米粥,聞言下意識“啊”了一聲,一粒圓滾滾的巧克力落進她嘴裏,涼涼的,輕輕一咬,淡淡的酒香混著甜味在舌尖炸開。
    “哎喲,這是……”
    “噓——別聲張,先含住。”謝秋芝眨眨眼,指腹順勢替她把唇角一點糖屑抹掉。
    她挪兩步到謝廣福跟前。
    “老爸,輪到你了,張大口。”
    謝廣福剛想說話,謝秋芝已把第二粒擱到他門牙上,“喀”一聲輕響,酒漿溢出,他愣了愣,喉結滾動:“這味兒……像過年。”
    “那就當提前過年。”謝秋芝笑眯了眼。
    謝鋒正背對著他們收拾繩子,耳朵卻早豎得老高。
    “哥,回頭。”
    “搞什——”他話沒說完,謝秋芝已踮腳,掌心托著第三粒巧克力直接塞到他嘴邊。
    “張嘴,快點。”
    謝鋒乖乖照辦,甜味一湧,他含糊地“唔”了一聲,眉梢飛起:“好酒!”
    謝秋芝拿手指點點他鼻尖:“少說話,多回味。”
    最後輪到謝文。小家夥早等不及,自己把嘴張成一個小圓洞。
    “輪到你啦,慢點咬。”
    謝文舌尖一卷,巧克力在齒間碎開的瞬間,他幸福得眯起眼,含糊不清地嘟囔:“姐,我親姐,還有嗎?”
    “貪心鬼,”謝秋芝捏捏他沒什麽肉的臉蛋,“留著下次驚喜。”
    她拍拍空空的掌心,抬頭望見滿天星鬥,仿佛也被這點甜香醺得溫柔了幾分。
    另一邊,沈硯正聽著親衛的回稟。
    “大人,查清了,那三人是謝家村的逃荒村民,此行的方向是往京畿道。領隊官差叫陳進虎。”一名精幹的便裝親衛低聲稟報。
    沈硯化名沈墨騎在馬上,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遠處篝火點點的謝家村宿營地,微微頷首。
    他此行已接近尾聲,回程的路本就要往京畿道方向查訪,但下一個關鍵節點是汝陽府,據密報,汝陽府知州開倉賑粥,卻反遭流民衝擊,如今城門緊閉,他打算前去探查一二。
    與這支逃荒隊伍同行至汝陽府,既能深入體察沿途災民真實狀況,又能借機觀察隊伍內部動態,特別是那幾個言語頗為中肯的謝家村村民,他此行若與謝家村隊伍同行實為一舉三得之舉。
    此次臨危受命代天子巡災,見識過太多餓殍遍野,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這些年行走廟堂,看的都是“大局”:漕運、倉儲、蠲免、賑濟……
    卻從未真正站在一粒米、一口水、一頂草帽的價錢上,去量過災民的生死。
    “若知州們都如趙德全這般貪墨,那朝廷的賬,到底爛在了哪一環?”這個念頭像一根細刺,紮進他心裏。
    他想起自己正在編撰的《浮世錄》,裏頭多是官員奏對、士子清議,卻獨缺這一種聲音:在最底層的塵土裏,用一枚銅錢、一道劃痕,寫下的“治亂之鑒”。
    “走。”沈硯輕夾馬腹,帶著一名同樣喬裝成隨從的親衛,策馬徑直向營地中央、官差聚集處行去。
    馬蹄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陳進虎今日也領了屬於官差的那份補給,正就著涼水啃硬餅,聞聲抬頭,隻見兩騎在篝火光暈外勒馬停下。
    為首一人身著青衫,風塵仆仆卻難掩通身清貴氣度,眼神銳利如電。
    陳進虎心頭一跳,剛想嗬斥詢問,沈硯已翻身下馬,幾步走到他麵前,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陳進虎?”
    “是…是小人。您是?”陳進虎下意識站直。
    沈硯並未多言,隻是袖中微動,一塊非金非玉、刻著繁複龍紋與“代天巡狩”字樣的玄鐵腰牌在他掌心一閃即逝。
    那冰冷沉重的質感,以及象征至高皇權的紋樣,讓陳進虎瞬間頭皮發麻,膝蓋一軟就要跪倒!
    沈硯手臂微抬,一股無形的力道托住了他,聲音清晰傳入他耳中:“本官沈硯,奉旨查勘災情,汝陽府事急,需借你隊伍同行一段,從現在起,對外,我是戶部觀風使沈墨,負責記錄沿途災民實況,直至汝陽府。你,配合行事,不得泄露本官真實身份。”
    “沈硯?沈墨?戶…戶部觀風使?”陳進虎腦子嗡嗡作響,汗瞬間就下來了。
    陳進虎先是聽見“沈硯”兩個字,腦子“嗡”地一聲,像被鑼槌敲在太陽穴,這名字在大寧朝傳得比聖旨還快:那是五歲學劍、十六歲探花、十七歲隨定北侯雪夜破敵、十九歲治河、去年半月間摘了十八個貪官烏紗的冷麵翰林。
    他下意識屏住呼吸,心裏直打鼓:這位爺怎麽會出現在荒郊野嶺?
    再品得“觀風使”三字,陳進虎頓時通透,便衣出巡、代天巡狩,說不得真身份。他心頭一凜,麵上卻不敢露聲色,隻把腰杆悄悄挺直,暗暗吸了口涼氣,得把嘴縫緊,半步不能錯。
    沈硯頂著這官職雖不算頂頂顯赫,但“觀風”二字意味著直達天聽的耳目!他慌忙抱拳,聲音因緊張而發顫:
    “是!是!卑職陳進虎,謹遵沈大人鈞命!絕不敢有絲毫怠慢,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已經懸在了褲腰帶上。
    “很好。”沈硯語氣平淡,卻讓陳進虎脊背發涼,“去,當眾引見。”
    陳進虎深吸幾口氣,努力平複狂跳的心,轉身走向正驚疑不定望著這邊的裏正謝忠和部分村民。
    他挺直腰板,聲音洪亮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恭敬:
    “謝裏正!諸位鄉親!都聽好了!這位是朝廷派下的戶部觀風使——沈墨沈大人!”
    他特意加重了“觀風使”三個字,確保裏正能聽懂其分量。
    果然,謝忠聞言臉色一變,渾濁的老眼瞬間亮起精光!戶部?觀風使?這可是能直達天聽的大人物!他連忙整理破舊的衣衫,就要帶頭行禮。
    陳進虎趕緊虛扶一下,按沈硯事先吩咐繼續說道:“沈大人奉旨記錄沿途災民實情,體察民瘼!此行正好與我們同路至汝陽府!大家夥兒不必拘禮,沈大人平易近人,但該說的話,該反映的情況,務必如實稟告!這可是關乎朝廷救災大計!”
    他最後一句幾乎是喊出來的,既是強調,也是給自己壯膽。
    人群一陣騷動。
    “朝廷大官?”
    “專門來問我們疾苦的?”
    “到汝陽府就走?”
    議論聲嗡嗡響起,原本反應平淡的人肅然起敬,更多人則是好奇和敬畏地打量著這位年輕卻氣度不凡的“沈大人”。
    謝忠激動得胡子直抖,這可是天大的機緣!
    他一把拉過孫子謝吉利,低聲道:“吉兒!看到沒?真正的官身!跟著多看多聽!”他看向沈硯的目光充滿了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