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錢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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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焰之間核心控製室。
    冰冷的指令已然下達,空氣仿佛還殘留著“最終律令”那幾個字帶來的寒意。負責傳達命令的執事大氣不敢出,躬身行禮後,幾乎是小跑著退了出去,沉重的門扉無聲合攏,將內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王座上,麥塔希洛挺直的脊背幾不可察地鬆懈了一絲。那層絕對理智和冰冷的堅硬外殼,似乎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縫。
    她抬起手,並非操作控製台,而是有些煩躁地抓了抓自己那頭依舊有些亂翹的金色短發,這個動作讓她瞬間褪去了方才那令人敬畏的教皇光環,變回了一點那個熟悉的、會為瑣事煩惱的少女。
    “#憶州粗口#…”一聲低低的、帶著十足肉痛和抱怨的嘟囔在空曠的控製室裏響起,打破了那片死寂,“‘最終律令’前置…啟動一次就得燒掉三座大型反應堆半年的產出…那群老不死的混蛋…淨會逼我燒錢…”
    她泄憤似的用手指狠狠戳著麵前昂貴的控製台屏幕,調出了剛才下達命令時同步生成的預算損耗報告。看著上麵那一長串令人頭暈目眩的零,她的嘴角垮了下來,金色的瞳孔裏清晰地倒映出“心疼”兩個大字。
    “還有葉雲生那個敗家子!”她像是找到了宣泄口,開始喋喋不休地數落,聲音雖然還帶著虛弱,卻恢複了以往的鮮活和靈動,“手臂修複用了三倍劑量的‘聖銀凝膠’!能量過載反噬調理要泡‘永恒井水’!那井水喝一口都夠一個街區用一個月了!他當是白開水啊?!還有精神汙染淨化…還他媽的…得用‘靜語聖蓮’的花粉…那玩意現在有價無市!把他賣了都賠不起!”
    她越說越氣,甚至揮舞了一下拳頭,仿佛葉雲生就在眼前。
    “RN也是個不省心的!貼的那麽多幹擾器和炸彈!材料費!加工費!還有精神損失費——嚇到那些昂貴的精密儀器的費用!都得算上!”
    “零倒是稍微好點…但規則反噬修複也不便宜!還有那本破日誌…沃倫艦長倒是帥了一把,炸門的能量損耗和維修費還不是算我頭上?!”
    她一個人對著空氣,把三個人挨個罵了一遍,語氣咬牙切齒,眼神卻在不經意間瞟向醫療翼的監控畫麵,看到上麵逐漸穩定的生命體征數據時,那“凶狠”的目光才會微不可查地軟化一瞬。
    罵累了,她像是被抽空了力氣,又癱回王座裏,小聲哼哼:“…虧大了…這次真是血虧…得想個法子從別的地方撈點回來…要不…再把奢侈能源稅提高0.5個點?…不行不行,那幫商人肯定又要鬧騰…”
    她完全沉浸在了“如何回本”的碎碎念中,手指無意識地在扶手上劃拉著算賬,剛才那副滅世般的冰冷模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謂的“更理性”,或許隻是將那份“人傻錢多”的底色,用更龐大的責任和更殘酷的現實強行壓抑後,錘煉出的一種在插科打諢和精打細算中依舊能毫不猶豫下令啟動滅世級武器的…奇葩堅韌?
    她的靈魂內核,似乎從未被真正替換或冰封。隻是被迫長大了太多,不得不將那份靈動和“貪財”深深藏起,套上了一層教皇的冰冷外殼。但在無人的角落,對著天文數字的賬單,那內核依舊會心疼得嗷嗷叫。
    就在這時,醫療翼的監控畫麵顯示,葉雲生的手指動了一下。
    麥塔希洛的碎碎念戛然而止。
    她猛地坐直身體,幾乎是撲到控製台前,放大畫麵,緊緊盯著。
    屏幕上,葉雲生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黑色的瞳孔深處,似乎有金色的餘燼一閃而過,帶著一種沉澱後的、內斂的銳利。他嚐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臂,新生的皮膚下蘊含著顯而易見的力量感。他確實變強了,以一種近乎殘酷的方式。
    緊接著,旁邊病床上的洛青也醒了。他先是齜牙咧嘴地感受了一下身體的狀況,隨即眼神就開始滴溜溜亂轉,打量著周圍昂貴的醫療儀器,手指甚至無意識地做出了拆卸和組裝的動作,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痛苦和極度興奮的、屬於工程師的狂熱。他甚至在注意到攝像頭後,極其自然地對鏡頭比了個“經費到位,一切好說”的手勢,那神態,那氣場,仿佛他才是這裏的主人,正在視察自己的領地。他確實比王座上的那位,看起來更像個揮霍無度的領導者。
    零諾爾茨是最後醒來的。她睜開眼的第一時間,目光便精準地落在了角落一個能量波動略顯異常的傳感器上,臂鎧屏幕自動亮起,數據流平穩劃過,眼神冷靜而深邃。她的能力和感知,也明顯提升了一個層次。
    三個人,都在經曆了生死磨難後,肉眼可見地變強了。
    唯有麥塔希洛。
    她依舊坐在這個冰冷昂貴的王座上,守著這個看似強大卻處處漏風的教堂,計算著永遠不夠花的經費,透支著無法恢複的靈魂和生命。
    夥伴在前行,在蛻變。
    隻有她,仿佛被永遠地釘在了原地,用日漸消瘦的肩膀,扛著所有重量,還不得不擠出表情罵一句:
    “#教皇粗口#…一個個恢複得倒快…又得花多少錢…”
    她小聲罵著,嘴角卻不受控製地、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下。
    那是一個真心的、如釋重負的、轉瞬即逝的笑容。
    盡管下一秒,她就再次垮下臉,開始咬牙切齒地起草新的“罰款條例”和“經費申請模板”。
    “反正教堂有錢,教堂報銷。”這個靈動的人,似乎真的…永遠都不會被非人的意識所取代。
    她隻是,不得不變得更“理性”了。
    理性地計算著每一分錢,理性地權衡著每一次犧牲,理性地…在插科打諢的心疼中,默默扛起一切。
    這或許,是比變成冰冷教皇,更令人心疼的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