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看著那尊如同魔神般一步步逼近的牛頭怪物，感受著那股幾乎要將自己靈魂都碾碎的【禍】級巔峰威壓，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的心裏，一片冰涼。
    他想起了自己報名時的豪情壯誌。
    想起了教官在動員大會上那句“為國赴死，凡人皆神”的滾燙誓言。
    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麵對一切的準備。
    哪怕是死亡。
    可他沒想到，自己麵對的，會是這樣一個……根本不存在任何勝算的絕望死局。
    沒有武器。
    沒有異物。
    甚至連一件像樣的防具都沒有。
    就讓他這麽一個普普通通的執刀人，赤手空拳地去挑戰一頭【禍】級巔峰的規則化身？
    這不是考驗。
    這是謀殺！
    “吼——！”
    牛頭怪物似乎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它那雙銅鈴大的血色眼眸死死地鎖定了周正，鼻孔中噴出兩道帶著硫磺氣息的灼熱氣流。
    它猛地將手中那柄燃燒著血色火焰的巨大戰斧，高高舉起！
    然後，以一種力劈華山的氣勢，朝著周正的腦袋，狠狠地劈了下來！
    呼——！
    斧刃劃破空氣，帶起了尖銳的呼嘯！
    那股混雜著【狂暴】與【嗜血】的恐怖規則之力，還未及身，就已經讓周正的皮膚感到一陣陣針紮般的刺痛！
    跑！
    周正的腦海中隻剩下了這一個念頭。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向著旁邊狼狽地撲了出去！
    轟！！！
    巨大的戰斧狠狠地砸在了他剛才所站立的位置！
    堅硬的鬥獸場地麵，如同被炮彈擊中的豆腐塊，瞬間被砸出了一個直徑超過三米的巨大深坑！
    碎石飛濺！煙塵彌漫！
    周正躺在地上，感受著那股幾乎要將他五髒六腑都震碎的衝擊波，他的耳中嗡嗡作響，大腦一片空白。
    他躲開了……
    僥幸地……躲開了第一擊。
    然而，還沒等他從劫後餘生的慶幸中回過神來。
    一個巨大的黑影，便再次籠罩了他的全身。
    他艱難地抬起頭。
    隻見那頭牛頭怪物，正居高臨下地，用一種充滿了戲謔和殘忍的眼神，俯視著他。
    仿佛在看一隻已經被逼入絕境，馬上就要被自己踩死的老鼠。
    周正的心，沉到了穀底。
    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既然跑不掉……
    既然橫豎都是一死……
    一股源於人類骨子裏最原始的血性，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操你媽的！！”
    周正發出一聲嘶啞的怒吼！
    他從地上一躍而起，不再有任何的閃躲和畏懼！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孤狼，主動地，悍不畏死地，朝著那尊如同山嶽般的牛頭怪物，發起了此生最決絕，也最悲壯的……衝鋒！
    “來啊！雜種！”
    他咆哮著，將自己全部的力量都匯聚到了右拳之上！
    他要用這雙屬於凡人的拳頭，去狠狠地砸爛那張屬於“神魔”的醜陋嘴臉！
    他要告訴它！
    人類，永不為奴！
    然而，理想是豐滿的。
    現實，卻是殘酷得不帶一絲溫度。
    麵對周正那燃燒了自己所有生命和意誌的全力一拳。
    牛頭怪物甚至連戰斧都懶得用了。
    它隻是不屑地抬起了自己那隻比周正的腰還要粗的巨大左手。
    然後，對著衝到自己麵前的周正。
    輕輕地，一巴掌扇了過去。
    “啪！”
    一聲清脆得仿佛拍蒼蠅般的聲音。
    周正的身體，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淒美的拋物線。
    然後，重重地摔在了十幾米外的牆壁之上，又緩緩地滑落下來。
    他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
    他感覺自己的骨頭，仿佛全部都碎了。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但噴湧而出的，卻隻有混合著內髒碎片的滾燙鮮血。
    他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生命，正在飛速地流逝。
    透過那已經被鮮血染紅的視線，他看到，那頭牛頭怪物正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地向他走來。
    它再次舉起了那柄燃燒著血焰的戰斧。
    這一次，它對準的是他的心髒。
    “要……結束了嗎……”
    周正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
    他閉上了眼睛。
    等待著那最終的黑暗降臨。
    ……
    【鎮國】號，艦橋。
    刺耳的警報聲響徹了整個指揮中心。
    大屏幕上，代表著一號“火種”周正生命體征的那條綠色曲線，在經曆了一陣劇烈的波動後，猛地向下一沉！
    最終，變成了一條筆直的，代表著“死亡”的……水平線。
    “失敗了……”
    所有觀禮的人，心中都同時浮現出了這三個字。
    雖然早有預料。
    雖然知道那不足一成的成功率，意味著絕大多數人都會是這個結局。
    但當親眼看到一個鮮活的年輕生命，就這麽在自己麵前無聲無息地消逝時。
    所有人的心髒，還是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混蛋！！”
    【燭龍之眼】總部，軍方的李將軍猛地一拳砸在了合金桌麵上，雙眼通紅！
    “這算什麽試煉？！這根本就是單方麵的屠殺！”
    首席顧問張教授也痛苦地摘下了眼鏡，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
    秦老靜靜地看著那條筆直的死亡線，他那布滿皺紋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隻有那緊緊抿著的嘴唇，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趙哲……”
    秦老的聲音沙啞得像一塊被風幹的樹皮。
    “啟動……‘淨化’程序吧。”
    “讓他……走得體麵一點。”
    艦橋內，趙哲那雙倒映著星辰的眼眸，靜靜地看著屏幕。
    他正準備抬起手，下達那個最殘酷的指令。
    然而就在這時。
    那條已經歸於水平的生命體征曲線，突然毫無征兆地，極其微弱地，向上跳動了一下！
    緊接著。
    在所有人那不敢置信的目光注視下。
    那條代表著“死亡”的直線，竟然開始緩緩地，但卻無比堅定地，重新向上攀升！
    心跳……恢複了！
    呼吸……恢複了！
    腦電波……恢複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
    李將軍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死死地盯著屏幕，臉上寫滿了震驚！
    “詐屍了？！”
    “不……”
    趙哲的聲音，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震撼。
    他看著自己麵前那台隻有他能看到的，由“燭龍”大人共享過來的“考場監控”畫麵。
    他看到了。
    在那個血色的鬥獸場之中。
    那個本應被一斧劈開心髒的年輕執刀人周正。
    他的身體，正在以一種違反了所有生命科學的方式，從一灘模糊的血肉，迅速地重組、複原！
    不到三秒鍾。
    一個完好無損的周正，再次出現在了鬥獸場的起點。
    仿佛剛才那場慘烈的死亡，從未發生過。
    “這不是複活……”
    趙哲的聲音，在安靜的艦橋內回蕩，也傳到了總部的每一個角落。
    “這是……‘重置’。”
    “‘燭龍’大人構建的這個試煉空間，擁有‘重置’的規則。”
    “隻要他願意，參與試煉的人，可以在這裏……無限複活。”
    無限複活？！
    聽到這四個字，所有人都愣住了。
    隨即，一股巨大的狂喜湧上了他們的心頭！
    如果可以無限複活，那豈不是意味著，這場試煉沒有生命危險了？！
    然而，趙哲接下來的話，卻像一盆冰水，澆滅了他們所有的幻想。
    “但是……”
    趙哲的聲音變得無比的沉重。
    “每一次‘重置’，都不是沒有代價的。”
    “他們的肉體可以被修複。”
    “但他們的靈魂……”
    “每一次死亡，都會被磨損掉一部分。”
    ……
    神之考場。
    周正的意識從一片無盡的黑暗中，猛地驚醒！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還清晰地記得，自己被戰斧劈開心髒時那極致的劇痛和冰冷。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完好無損。
    甚至連衣服上的血跡都消失了。
    “我……我還活著？”
    周正驚疑不定地打量著自己的身體，又看了看周圍那熟悉的鬥獸場環境。
    就在他以為剛才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噩夢時。
    一個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提示音，在他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一號考生，周正，第一次模擬死亡測試，已完成。】
    【痛覺反饋：100%。】
    【靈魂磨損度：1.7%。】
    【當前靈魂完整度：98.3%。】
    【請考生盡快調整狀態，第二次模擬測試，即將開始。】
    【祝你好運。】
    這幾行冰冷的文字，像一柄無情的鐵錘，狠狠地砸在了周正的腦門上。
    他的身體，猛地一僵。
    臉上的慶幸，瞬間變成了比剛才麵對死亡時，還要強烈百倍的……恐懼與絕望。
    他明白了。
    他什麽都明白了。
    這根本不是什麽試煉。
    這是一個無限輪回的，永無止境的……地獄。
    他不會死。
    但他會在這裏，一遍又一遍地，品嚐著比死亡本身，還要痛苦一萬倍的……過程。
    直到他的靈魂，被徹底磨損殆盡，變成一具真正的，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
    “不……”
    周正抱著頭，發出了痛苦的哀嚎。
    他的目光，落在了鬥獸場的另一端。
    那個手持戰斧的牛頭怪物，正邁著沉重的步伐，再一次地，緩緩向他走來。
    那張醜陋的臉上，依舊是那副充滿了戲謔和殘忍的表情。
    仿佛在說：
    “遊戲，才剛剛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