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中央那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清晰地，實時地播放著來自月球的畫麵。
    那座高達百米，通體漆黑，散發著永恒死寂氣息的巨大方尖碑，如同一座來自上古的墓碑，靜靜地矗立在荒涼的月麵之上。
    而在石碑的前方。
    【天庭】那三十五位剛剛還意氣風發，準備大展拳腳的華夏新神，此刻卻像一群迷路的孩子，茫然地，無助地靜靜站立著。
    一股無形的，名為“絕望”的氣氛，即便隔著三十八萬公裏的遙遠距離，也依舊透過冰冷的屏幕，沉甸甸地壓在了每一個人的心頭。
    “立刻！把石碑上的內容，給我翻譯過來！”
    秦老猛地一拍桌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那雙渾濁的老眼中，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運籌帷幄，隻剩下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極致凝重！
    “是！”
    負責信息處理的技術人員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將趙哲傳回來的那段“通用信息流”，轉化為了最直觀的漢字。
    下一秒。
    那一行充滿了悲傷與絕望的，來自上一個紀元的遺言，如同血淋淋的烙印，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我們失敗了。】
    【‘祂’已沉睡於月心，以‘衰變’為食。】
    【不要喚醒祂，不要靠近祂，不要思考祂。】
    【逃離，是唯一的生路。】
    【——【提燈者】文明，絕筆。】
    轟——！！！！
    如果說剛才趙哲的話，隻是一顆投入湖麵的石子。
    那麽現在，這行來自史前文明的血淚警告，就是一顆足以蒸發掉整片海洋的……核彈！
    它在所有人的腦海中，轟然炸開！
    將他們那剛剛才建立起來的，對於未來的所有信心，所有規劃，所有希望……
    炸得粉碎！
    連一絲一毫的殘渣，都沒有剩下！
    “提燈者……文明……”
    首席顧問張教授，這位華夏最頂尖的物理學家，此刻嘴唇哆嗦著，重複著這個陌生的名字。
    他的大腦在瘋狂地運轉，試圖從這短短的一句話中，解析出更多的信息。
    結果，越是解析，他臉上的血色，就越是褪得一幹二淨。
    “以‘衰變’為食……我的天……這……這意味著月球內部的那個存在，它的核心規則，是【熵】！是宇宙中最無解，最不可逆轉的終極法則之一！”
    張教授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得尖銳。
    “它不需要攻擊！它隻需要‘存在’在那裏，它周圍的一切‘秩序’，無論是物質、能量、還是規則本身，都會不可逆轉地，加速地，走向‘混亂’和‘死亡’！”
    “這……這根本就不是我們現階段能夠對抗的力量！”
    “逃！必須逃！”
    軍方的李將軍，這個一向主張鐵血強硬的鷹派代表，此刻卻第一個站了起來，雙眼通紅地咆哮道！
    “這他媽的還修個屁的月球！這根本就是一個陷阱！一個上個文明留給我們的死亡陷阱！”
    “立刻命令【天庭】全員撤退！馬上！一秒鍾都不要耽擱！”
    “我們不能拿我們最寶貴的三十五位神明，去賭一個已經注定了的死局！”
    李將軍的話，立刻得到了一部分高層的附和。
    是啊，連比他們不知道先進多少倍的史前文明都失敗了，甚至連一句“對抗”的話都沒敢留下，隻寫了絕望的“逃離”。
    他們這些剛剛才摸到“神明”門檻的“新手村玩家”，又憑什麽去挑戰這個連上個版本的大佬都打不過的“最終BOSS”？
    然而，立刻就有另一派人站出來，提出了反對意見。
    “撤退？”
    一名負責戰略規劃的文職高層，苦笑著搖了搖頭。
    “李將軍，我們能撤到哪裏去？”
    “月球是地球最後的‘保護殼’，這一點，是‘燭龍’大人親口確認的。”
    “現在這個‘保護殼’馬上就要被裏麵的蛀蟲給啃光了，我們現在跑了，就等於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大門被人從裏麵拆掉！”
    “到時候，別說‘萬噬之宴’了，隨便來一個不入流的外神，都能把地球當成自助餐給吃了！”
    “那你說怎麽辦？！”李將軍怒吼道，“留下來就是立刻死！撤退還能多活幾天！難道你要讓我們的英雄，現在就去給那個什麽狗屁‘提燈者’陪葬嗎？！”
    “我……”
    那位文職高層，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的臉上，也充滿了痛苦與掙紮。
    是啊。
    怎麽辦？
    前進，是深淵。
    後退，是地獄。
    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無解的死局。
    整個最高戰略會議室，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驚天變故，徹底地陷入了分裂與爭吵之中。
    恐慌、憤怒、絕望、不甘……
    種種負麵的情緒，如同瘟疫般，在這裏瘋狂地蔓延。
    他們是這個國家最聰明，最堅韌的大腦。
    但在這一刻，他們卻發現自己所有的智慧，所有的謀略，在絕對的無法被理解的恐怖麵前，都顯得是那麽的無力。
    許久。
    許久。
    “都安靜。”
    秦老那沙啞的，卻又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的聲音緩緩響起。
    瞬間，整個會議室的爭吵，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聚焦在了這位從始至終都緊緊地抿著嘴，一言不發的老人身上。
    秦老緩緩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沒有去看那些爭得麵紅耳赤的同僚。
    他隻是抬起頭，目光穿透了屏幕，穿透了三十八萬公裏的距離，落在了月球之上，那個正靜靜地等待著他命令的，孤獨的少年身影之上。
    他看到了趙哲的平靜。
    也從那份平靜之中，讀懂了他的意思。
    秦老深吸了一口氣。
    他知道，這場牌局，已經徹底超出了“人類”所能掌控的範疇。
    他們這些凡人，已經沒有資格，再坐在這張牌桌上了。
    現在，唯一有資格，來決定是“掀桌子”還是“繼續跟注”的。
    隻有一位。
    “連接……‘燭龍’。”
    秦老緩緩地，一字一頓地說出了那個代表著華夏最終底牌的名字。
    他的聲音不大。
    卻像一柄重錘，狠狠地敲在了每一個人的心上。
    “將這裏的一切，所有的情報，所有的爭論，所有的絕望……”
    “原封不動地，全部轉達給祂。”
    秦老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這場關乎文明存續的最終抉擇……”
    “請神明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