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頭，那張畫著精致濃妝的臉，在看清李宏的瞬間，先是閃過一絲驚恐，隨即，那驚恐便被一種更深的，深入骨髓的厭惡和鄙夷所取代。
    是周莉莉。
    她好像見了鬼一樣，猛地甩開李宏的手，踉蹌著後退幾步，尖聲叫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的聲音裏，充滿了被撞破秘密的慌亂和羞恥。
    李宏還沒來得及開口，酒吧裏就追出來一個挺著啤酒肚，脖子上戴著大金鏈子的油膩中年男人。
    “小騷貨！還敢跑！”男人一把抓住周莉莉的胳膊，將她狠狠地拽進懷裏，一雙鹹豬手在她身上肆無忌憚地遊走。
    周莉莉的臉上，瞬間堆滿了諂媚的笑容，整個人像沒有骨頭一樣，軟軟地靠在男人懷裏，嬌嗔道：“王總，您別生氣嘛，人家跟你開玩笑呢。”
    那個被叫做王總的男人，淫笑著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李宏。
    他上下打量著李宏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T恤，眼神裏的輕蔑和不屑，好比在看一隻路邊的野狗。
    “這哪來的窮鬼？你朋友？”
    “不是不是！”周莉莉好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連忙擺手，急於撇清關係，“我不認識他！就是一個神經病！”
    她說完，生怕男人不信，還主動踮起腳尖，在那油膩的臉上，用力地親了一口。
    李宏站在原地，看著眼前這無比刺眼的一幕，隻覺得胸口那道剛剛結痂的傷口，又一次被狠狠撕開，鮮血淋漓。
    他甚至連憤怒的力氣都沒有了。
    隻剩下無盡的麻木和惡心。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黑西裝，身材魁梧的保安走了過來，一臉不耐煩地推了李宏一把。
    “看什麽看！趕緊滾！別在這裏礙了王總的眼！”
    李宏被推得一個趔趄，後背的傷口傳來一陣劇痛。
    他抬起頭，那雙本已死寂的眼睛裏，瞬間燃起了兩簇駭人的火焰。
    可就在他即將爆發的瞬間，一個帶著諂媚和惶恐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後響起。
    “宏哥！”
    隻見周浩帶著幾個小弟，一路小跑地從酒吧裏衝了出來。
    他看見李宏，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臉上便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那個剛才還囂張得不可一世的保安，在看見周浩的瞬間，臉上的表情好比見了閻王，雙腿一軟，差點直接跪下。
    “浩……浩哥……”
    周浩根本沒理他，徑直走到李宏麵前，恭恭敬敬地九十度鞠躬，聲音裏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
    “宏哥！您什麽時候出來的！怎麽也不跟兄弟說一聲！”
    這一幕，讓在場所有人都看傻了。
    尤其是周莉莉和那個王總。
    他們怎麽都想不到，這個在天海市道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狠角色周浩，竟然會對一個穿著地攤貨的窮小子，恭敬到這種地步！
    周浩直起身，這才注意到旁邊臉色慘白的保安，和他身後那個還在發懵的王總。
    他的臉，瞬間就沉了下去。
    “剛才，是誰他媽的敢對我宏哥不敬？”
    那保安嚇得魂飛魄散，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瘋狂地磕頭。
    “浩哥我錯了！我有眼不識泰山！我不知道這位是您大哥啊！”
    周浩根本沒看他，隻是轉頭，用詢問的眼神看向李宏。
    李宏的視線，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周莉莉。
    他看著她那張因為震驚和恐懼而扭曲的臉，忽然覺得無比的可笑。
    他什麽都沒說，隻是淡淡地收回視線，對周浩說了一句。
    “進去說。”
    “是！宏哥您請！”
    周浩連忙在前麵帶路，那副點頭哈腰的樣子，好比古代的太監在伺候皇帝。
    李宏麵無表情地從周莉莉身邊走過，甚至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再給她一分。
    直到李宏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酒吧門口，周莉莉才好像虛脫了一樣，渾身一軟，癱倒在那個王總的懷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上再也沒有半分血色。
    888包廂。
    李宏一走進去，原本還鬧哄哄的房間，瞬間鴉雀無聲。
    十幾個男男女女，全都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齊刷刷地看向他，眼神裏充滿了敬畏和好奇。
    “宏哥！”
    整齊劃一的問好聲，在包廂裏回蕩。
    李宏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徑直走到主位的沙發上坐下。
    一個穿著超短裙，身材火辣的女孩，大概是想在“大哥的大哥”麵前表現一下，端著一杯酒就湊了過來，嬌滴滴地往李宏身上靠。
    “宏哥，我敬您一杯。”
    她的手剛碰到李宏的胳膊，李宏便抬起頭，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沒有絲毫的情緒，卻好比兩把淬了冰的刀子，瞬間刺進了女孩的骨髓裏。
    女孩的身體猛地一僵，臉上的媚笑瞬間凝固，手裏的酒杯“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好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連滾帶爬地退到了一邊，再也不敢靠近半分。
    周浩見狀，連忙上前，一腳將那女孩踹倒在地，陪著笑臉對李宏說道：“宏哥，這娘們不懂事，我馬上給您換幾個機靈的過來！”
    “不用了。”李宏的聲音很平淡，“讓他們都出去。”
    周浩一愣，隨即立刻會意，轉過身，對著那群手下吼道：“都他媽沒聽見嗎！滾！全都給老子滾出去！”
    不到半分鍾，整個包廂裏，就隻剩下了李宏和周浩兩個人。
    周浩小心翼翼地給李宏倒了杯酒，遞了過去。
    “宏哥，您找我，是有什麽事要兄弟去辦？”
    李宏沒有接那杯酒，他抬起頭，看著周浩，開門見山。
    “我來找你，是想借錢。”
    “借多少？”周浩拍著胸脯，一臉豪氣，“宏哥您開口，隻要兄弟拿得出來，絕不皺一下眉頭！”
    “二十萬。”
    李宏吐出三個字，雲淡風輕。
    周浩臉上的豪氣，瞬間就僵住了。
    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宏哥，您……您別跟我開玩笑了。”
    李宏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周浩被他看得渾身發毛，額頭上都冒出了冷汗。他知道，李宏不是在開玩笑。
    他苦著臉，差點給李宏跪下。
    “宏哥，不是兄弟不幫你啊！您也知道，我這兩年雖然混出點名堂，但都是表麵風光！底下養著這幫兄弟，到處都要打點，我手裏真沒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