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餘放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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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輪車在坑窪的小路上晃悠,鐵皮車廂被顛得“哐當哐當”響,像是下一秒就要散架。鐵籠裏擠著五六條狗,有的縮在角落發抖,有的被晃得直哼哼,濕熱的空氣裏混著恐懼的味道。
    餘放趴在籠子最裏麵,爪子搭在冰涼的鐵條上,反而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誰能想到呢?最後會以這種方式退場。被人從餘介家偷走,塞進鐵籠,當成激發反派事業心的“關鍵道具”。
    世界意識這算盤,打得真是夠響。用她這條狗命,換餘介徹底黑化搞事業,順便還能把劇情拽回所謂的正軌。
    三輪車又碾過一個深坑,整個籠子猛地顛起,餘放的腦袋重重撞在鐵籠上,眼前瞬間發黑,意識漸漸模糊。
    這些年的畫麵突然在腦子裏閃,從穿成狗第一眼看到餘介,到賴在他身邊蹭吃蹭喝,再到看著他從孤僻少年慢慢願意對狗展露一點溫柔。她承認,餘介待她是真的好,好到讓她偶爾會感覺自己當狗也沒什麽不好的。
    可她卻是清醒的,從頭到尾想的都是怎麽完成交易、變回人身。
    現在借著被偷的由頭離開,一想到那個少年發現她不見時,可能會露出的慌張和絕望,一絲愧疚就悄悄爬上心頭。餘放的尾巴尖輕輕耷拉下來。
    她知道,餘介要是發現她不見了,肯定會瘋了一樣找她,肯定會又一次陷入那種孤立無援的絕望裏。可她沒得選,要麽真成屠宰場裏的狗肉湯,要麽暫時退場,等著以後變回人再做了斷。
    意識漸漸模糊時,心裏暗暗向那個還不知道真相的少年道歉:“對不起了餘介。”
    餘介放學回家時,走到樓梯口就覺得不對勁,家門虛掩著,露出一條黑漆漆的縫,不像平時餘放會留的寬度。他心裏“咯噔”一下,幾乎是撞開了門。
    客廳空蕩蕩的,沙發上的軟墊孤零零地躺著,廚房裏的寵物碗還是滿的,連平時餘放最愛叼著玩的毛絨玩具,都安安靜靜地趴在地毯上。
    “放放?”他喊了一聲,聲音發緊。
    沒人回應。
    “放放!”他又喊,這次帶上了顫抖,一間間房翻找,衣櫃、床底、窗簾後,能藏狗的地方全找遍了,連根狗毛都沒看見。
    門是開著的。這個念頭像冰錐紮進心裏,餘介猛地衝下樓,眼睛紅得嚇人,見人就問:“有沒有看到一條黑棕色的德牧?很大的那種!”
    小區裏遛彎的大爺被他嚇了一跳,仔細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哦!你說的是不是那條被一個瘋女人拖走的狗?嘖嘖,那場麵喲!”
    大爺絮絮叨叨地描述起來:“那女人凶得很,拽著狗脖子就往小區外拖,狗爪子在地上磨出老長的血痕,叫得那叫一個慘,我還勸了兩句,被她罵了一頓呢!”
    餘介的臉瞬間白了,手指死死攥成拳頭,指甲嵌進肉裏都沒感覺,是餘秋雨!一定是她!
    他轉身就往舊別墅的方向跑,書包甩在地上都沒撿。路上的石子硌得腳生疼,可他感覺不到,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找到放放,一定要找到她!
    別墅的門沒鎖,餘介一腳踹開,正撞見餘秋雨坐在沙發上喝水,臉上是藏不住的得意。
    “放放呢?”他的聲音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血腥味。
    餘秋雨抬眼看他,慢悠悠地抿了口水:“什麽放放?我可不知道。”
    “有人看到你把她拖走了!”餘介衝過去抓住她的胳膊,眼睛紅得像要吃人,“你把她弄哪去了?!”
    “弄哪去了?”餘秋雨甩開他的手,笑得惡毒,“當然是賣了!賣給收狗的了,說不定現在已經在鍋裏燉著了呢!”
    “你說什麽?!”餘介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踉蹌著後退一步,眼神裏的震驚和痛苦幾乎要溢出來。
    “我說她死了!”餘秋雨故意提高嗓門,“誰讓你們倆合起夥來對付我?這就是報應!”
    餘介猛地撲過去,掐住她的脖子,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告訴我她在哪!不然我殺了你!”
    “你殺啊!”餘秋雨反而不怕了,瞪著他冷笑,“有本事你就動手!反正你也找不到她了!要是我死了,你就更加找不到它!”
    兩人撕扯了半天,餘秋雨咬死了不說,餘介看著她那張瘋狂的臉,突然意識到,問不出來了。
    他鬆開手,像丟了魂似的衝出別墅,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遊蕩。他去問菜市場的攤販,去攔收廢品的三輪車,去敲每一個可能收狗的人家的門,嗓子喊得嘶啞,腳下磨出了水泡。
    直到天黑透了,才有個賣菜的阿姨告訴他:“下午是有個狗販子來過,拉著個鐵籠,裏麵好像有隻大狗,但是不知道往方向去了,應該去屠宰場了吧?”
    “屠宰場”三個字像重錘砸在餘介心上,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的冷意,將他最後一點僥幸砸得粉碎。他踉蹌著後退,後背重重撞在斑駁的牆壁上,粗糙的牆麵硌得肩胛骨生疼,才勉強撐住沒摔倒。
    腦海裏像放電影一樣,全是餘放的樣子,是她剛到他家時,搖著毛茸茸的尾巴、跌跌撞撞撲向他的樣子;是冬夜裏,她蜷在他腿上打盹,小鼻子隨著呼吸輕輕動的樣子;是他被欺負,她衝上去護著他,被踹得嗚咽時,委屈巴巴蹭他手心的樣子。
    那些畫麵越清晰,心口的疼就越尖銳。
    是他沒照顧好她。明明早上出門前,她還扒著他的褲腿叫,他該多陪她玩一會兒的;是他不該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裏,他該把她帶在身邊的;是他沒能保護好她,連她最後在哪裏、疼不疼,他都不知道。
    巨大的痛苦像漲潮的海水,瞬間將他淹沒。餘介順著牆壁滑下去,蹲在地上,雙手死死抓著頭發,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像困獸般的嗚咽,慢慢變成斷斷續續的哭聲。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麽沒用。連一條狗都護不住,連最後一個會毫無保留對他好的生命,都留不住。
    黑暗中,少年單薄的身影縮成一團,壓抑的哭聲在空蕩的巷子裏飄著,裹著無盡的悔恨和絕望。遠處的路燈亮了,昏黃的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打在他身上,拉出一個又細又長的影子,孤單得讓人心慌。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抬起頭,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裏,痛苦漸漸褪去,被一種近乎瘋狂的偏執取代。世界上最後一個關心他、在意他的東西也沒了,那他還活著有什麽意思?
    絕望的思緒像藤蔓一樣纏上心髒,越收越緊。他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慢慢閉上眼睛,連呼吸都變得微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