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睜開眼皮。
    入眼不是熟悉的戰艦指揮艙，而是一間療養室。
    “生命體征平穩，意識波動恢複正常。”
    一道電子音在耳邊響起。
    緊接著，一張略顯憔悴的臉龐猛地湊到了他的視線正上方。
    錢茵。
    這位平日裏雷厲風行的首席科學家，此刻眼底掛著淡淡的烏青。
    “醒了？”
    她的聲音柔和。
    “嗯。”
    秦浩想說話，卻發現喉嚨幹得像吞了一把沙子，隻能發出單音節，“水。”
    一根吸管立刻遞到了嘴邊。
    溫熱的液體順著食道滑入胃袋，秦浩感覺自己終於活過來了。
    他試著動了動手指，還好，零件都在，知覺也正常，就是那種被抽幹的虛弱感依舊揮之不去。
    “我睡了多久？”秦浩問道。
    “三天。”
    錢茵把水杯放下，手指飛快地在旁邊的全息屏上點擊著，一串串複雜的數據瀑布般流下，
    “準確地說，是74個小時21分鍾。你的身體簡直就是個怪胎，那種程度的能量透支，
    換成別的碳基生物早就基因崩潰成一灘爛泥了，你居然隻是……睡了一覺。”
    雖然嘴上說著怪胎，但她緊皺的眉心終於舒展開了。
    秦浩扯了扯嘴角，想笑，卻扯動了臉部僵硬的肌肉：“我是誰？禍害遺千年嘛。”
    “貧嘴。”
    錢茵瞪了他一眼，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微微泛紅，眼神有些躲閃，
    “那個……之前在戰場上……”
    “哪個？”秦浩明知故問，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錢茵咬了咬嘴唇，平日裏那個懟天懟地的女科學家不見了，現在是一副小女兒家的姿態。
    等了好半響才結結巴巴的開口：“你說……等殺了它，我們就……”
    “結婚。”
    秦浩接過了話茬，眼神變得無比認真，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我記得每一個字。怎麽，你想反悔？。”
    錢茵愣了一下，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俯下身，輕輕抱住了秦浩，臉頰貼在他的胸口，聽著那強有力的心跳聲。
    “不反悔，誰反悔誰是小狗。”
    溫馨的氣氛在病房裏流淌。
    但秦浩是個煞風景的高手，或者說，他腦子裏的係統是個煞風景的高手。
    【警報！因果律武器使用後遺症檢測報告已生成，請宿主立即查看！】
    秦浩眼神一凜，那種溫存的柔光瞬間消散。他輕輕拍了拍錢茵的後背：
    “茵茵，我想吃點東西，能幫我去弄點牛肉嗎？要特辣的那種。”
    錢茵抬起頭，雖然有些疑惑秦浩為什麽剛醒就要吃這種重口味，但還是點點頭：
    “我去安排，你別亂動。”
    看著錢茵走出房間，秦浩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
    “係統，調出報告。”
    刷。
    視網膜上，原本湛藍的係統界麵，此刻竟然泛著一層詭異的暗紅色。
    【因果律幹涉評估報告】
    【副作用反饋：宇宙運行邏輯自洽性受損】
    秦浩皺眉：“嗯？這算什麽副作用？”
    係統沒有回應他的吐槽，而是直接在他眼前展開了一幅巨大的全息星圖。
    那是拉尼亞凱亞超星係團的實時星圖。
    【請宿主注意觀察半人馬座懸臂末端，代號X799恒星係。】
    秦浩目光聚焦過去。
    記憶中，那是一顆壯年期的黃矮星，擁有一顆宜居行星。
    上麵孕育出了一個剛剛進入蒸汽時代的文明——“齒輪族”。
    炎黃文明的探索隊在一年前還去過那裏，留下了觀測記錄。
    但現在，星圖上顯示的，卻是一顆正在急速膨脹的紅巨星。
    它的體積膨脹了數百倍，外層的烈焰已經吞噬了那顆宜居行星的軌道。
    “怎麽回事？”
    秦浩瞳孔微縮，“這顆恒星至少還有四十億年的壽命，怎麽會突然進入衰亡期？”
    【因為是受到因果的波及。】
    係統解釋道。
    【那一刀，雖然是你斬出的，但能量守恒和因果守恒是宇宙的鐵律。】
    【你強行定義了主宰的“死”，宇宙為了維持邏輯的閉環，
    【必須從其他地方抽取“生”或者“時間”來填補這個巨大的窟窿。】
    【這是一種無序的、隨機的代償。】
    【X799恒星係的時間，被“預支”了四十億年，用來抵消那一刀萬億億分之一的因果反噬。】
    秦浩的手指下意識地抓緊了床單。
    這哪裏是代償，這簡直就是拆東牆補西牆！而且還是拆別人的牆！
    那個齒輪族文明，甚至還沒來得及看一眼星空，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滅絕了？
    因為自己揮了一刀？
    【這隻是物理層麵的。】
    係統緊接著拋出了第二個重磅炸彈。
    【請查看格斯文明的曆史記錄。】
    畫麵一轉。
    格斯文明，那個長的像哥斯拉，性格憨厚的種族，是這次聯軍的重要成員。
    秦浩記得很清楚，格斯文明的曆史記載中，他們的母星是因為地殼運動而分裂，從而誕生了生命。
    但此刻，係統展示的最新“格斯文明通史”掃描件上，第一章的內容變了。
    不再是“地殼運動”，而是——
    “太古時期，一把貫穿星河的虛無之刃斬斷了母星，神秘的能量灑落，誕生了吾等先祖……”
    秦浩感覺後背一陣發涼。
    “曆史……被改寫了？”
    【因果律武器不僅作用於當下，也波及過去和未來。
    主宰死於因果律，宇宙為了讓這件事變得“合理”，自動修正了與之相關的部分因果鏈條。】
    【雖然目前這種修正主要集中在細枝末節，並未影響大局。但就像蝴蝶扇動翅膀，這種微小的偏差如果持續累積……】
    “會怎麽樣？”秦浩沉聲問道。
    【宇宙可能會判定當前的時間線為“錯誤代碼”，從而啟動……殺毒程序。】
    病房裏陷入了死寂。
    秦浩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那驚天動地的一刀。當時隻覺得暢快淋漓，覺得那是人類勇氣的讚歌。
    現在看來，那更像是無知孩童手裏拿著一把上了膛的槍。
    他贏了戰爭。
    卻在這個宇宙完美的瓷器上，敲出了一道看不見的裂紋。
    “這就是因果代價嗎……”
    秦浩喃喃自語，眼底的震驚已經盡數收斂。
    【是的，因果律武器涉及到整個宇宙的運行機製，即便是掌握了因果科技的高級文明，也不敢輕易使用。】
    聽著係統的解釋，秦浩這才明白過來。
    不過既然已經做了，就沒有後悔藥可吃。
    無論是主宰，還是所謂的宇宙殺毒程序。
    誰想動他在意的人，誰想毀掉這個好不容易安寧下來的家園，他就砍誰。
    一刀不行，那就兩刀。
    如果因果要反噬，那就把因果也一起踩在腳下。
    房間門再次打開。
    錢茵端著餐盤走了進來，香氣撲鼻：“牛肉來了，還有你要的特辣。”
    她看到秦浩正靠在床頭，目光深邃地盯著窗外那片浩瀚的星空，神情平靜得有些過分。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錢茵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沒有。”
    秦浩轉過頭，臉上重新掛上了那副輕鬆的笑容，
    “就是在想，這宇宙太大了，咱們以後要是度蜜月，得選個好點的地方。”
    他接過餐盤，大口吃著牛肉，辛辣的味道刺激著味蕾，讓他感覺自己真實地活著。
    至於那些隱患……目前也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