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這是哪位小公主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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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明亮的燈光有些晃眼。
蔚汐隻覺得頭越來越沉,腳下的地毯仿佛變成了棉花,每走一步都軟綿綿的使不上力。
祁晚看到她,立刻接過箱子,“我來推吧,是不是發燒了呀?要不跟陸處說一聲,我們明天再回?”
蔚汐搖搖頭,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精神點,“沒事,等回單位我再請假去醫院。”
青林縣她是一點兒都待不下去了。
滿腦子都是無處遁形的雨夜、背叛、尷尬、狼狽。
祁晚拗不過她,隻能歎氣:“那你撐不住一定要說。”
蔚汐輕嗯了聲,逃離的念頭已經壓倒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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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省城的車程漫長且煎熬。
蔚汐坐在後座,頭靠著車窗,意識像斷了線的風箏,在昏沉與短暫的清醒間飄蕩。
祁晚幾次想詢問,看她緊閉雙眼,到底是沒開口,隻悄悄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額頭。
越來越熱了。
燙得嚇人。
大巴車終於駛入熟悉的省城地界。
就在這時,前座一直沉默的陸處長眉頭緊鎖,出聲問道:“祁晚,她是不是燒得很厲害?”
祁晚無措地點點頭,“一直發著高燒,路上昏昏沉沉的。”
陸振江目光掃過蔚汐蒼白的臉,頓了頓,“老李,前麵路口右拐,不去單位了。”
蔚汐艱難醒來,聲音虛弱地開口:“處長,我打車去醫院就行,你們先回單位,不用繞遠路。”
燒成這樣還記得單位和醫院不順路。
也不知道這麽拚命為了個什麽。
“你是領導我是領導?身體垮了,工作誰來做?”陸振江沒再看她,聲音帶著不容反駁的威嚴:“先把人送去醫院,祁晚你負責陪著,務必看著她安頓好。”
“至於假條什麽的,回頭再來找我補手續。”
陸振江言簡意賅,安排得滴水不漏,完全沒給蔚汐反駁的餘地。
“收到收到!”祁晚立刻應道,然後伸手摁住了還想說話的蔚汐,半威脅半可愛地說:“噓——”
被陸處長劈頭蓋臉一頓訓斥,又被祁晚強行摁住。
蔚汐強撐著的那口氣徹底散了,她沒再言語,任由祁晚拖著她去醫院掛號、測溫、問診、紮針、輸液。
折騰了好大一會兒。
蔚汐終於可以回家休息。
她並沒有回水榭蘭亭,而是去了位於老城區的梧桐裏,那個鬧中取靜的小院。
外婆早已等在門口張望。
看到外孫女蔫頭耷腦、臉色蒼白的樣子,她心疼得不行,一邊絮絮叨叨地埋怨著不知道愛惜身體,一邊忙不迭地把她往溫暖的屋子裏拉。
“這麽大人了,還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你外公七十多歲的身體都比你二十多歲的硬朗。”
“哎呀外婆……”蔚汐剛想擠出點笑意試圖安慰,餘光就瞥見了客廳裏,放下手中報紙的那個清瘦身影。
“過來。”外公的聲音不高,但威懾感很足。
蔚汐幾乎是拖著步子挪到沙發邊,整個人軟軟地歪倒下去,然後熟練地伸出手——
“外公,這脈象您就把吧,一把一個不吱聲。”
一隻幹燥溫暖,布滿歲月痕跡的手指,不由分說地搭上了她的手腕。
客廳一時安靜下來,隻有壁鍾的滴答聲。
蔚承錦閉著眼,眉峰時而微蹙時而舒展,手指下的脈搏在他的心中已經有了清晰的病象。
片刻後。
外公收回手,聲音沉緩,帶著洞悉一切的了然,“風寒外襲,內鬱化熱。淋了大雨,又氣結於胸。”
他抬起眼,目光裏是沉甸甸的心疼,“身子骨本來就弱,怎麽經得起你這樣耗?”
蔚汐是早產兒,出生後在保溫箱裏住了整整兩個月。
接回家後,外公外婆更是輪番照料,日夜守護,精心調理了大半年,才讓這株先天不足的小苗,勉強紮穩了根基,身子骨也慢慢結實了點。
因此,每每把完脈,總免不了一頓心疼的責備。
蔚汐早已習慣了這份關切。
“這不是休假了嘛外公。”她趕緊保證,“我還去打了點滴呢,這兩天就在家好好休養,聽您和外婆的話。”
外公哼了一聲,沒再言語,轉身走向他那間彌漫著藥香的書房。
很快,裏麵傳來了熟悉的、篤篤篤的搗藥聲。
他又在為外孫女調配驅散病氣的藥方了。
傍晚時分。
窗戶透進來幾縷暖黃的光。
蔚汐在柔軟的沙發裏輾轉醒來,額上覆著一層細密的汗珠,左手腕傳來沉沉的包裹感。
她迷迷糊糊抬起手臂,才發現那是外公調製的穴位貼敷,散發著淡淡的安神藥香。
幾乎是同時。
蔚汐餘光瞥見外婆端著熱氣騰騰的青瓷小碗,正朝她走來。
“醒了小汐,快趁熱把藥喝了,發一身透汗。”
蔚汐下意識想縮進毛毯裏麵繼續睡,可惜動作慢了,被外婆逮個正著。
“躲什麽躲,快起來!”外婆帶著笑意的嗔怪聲響起,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你外公這次還特意多放了兩片甘草,說能壓壓苦味。”
蔚汐盯著那碗烏漆嘛黑的藥汁,越看越覺得“邪惡”。
“外婆……”她的聲音拖得長長的,帶著生病的軟糯和顯而易見的抗拒。
外婆不語,隻是一昧地吹著藥,假裝沒聽見。
就在這時,門口處傳來輕響。
一個高大的身影帶著室外的微涼氣息走了進來。
蔚時堯脫下外套掛在旁邊,袖口隨意挽起,露出結實的小臂。
緊接著,一個帶著笑意的磁性嗓音響起:“呦,這是哪位小公主生病了,這麽大動幹戈?”
蔚時堯的五官繼承了蔚家極好的基因,俊朗挺拔,眉眼間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灑脫,正是最有魅力的階段。
隻見他幾步走到沙發前。
然後居高臨下地看著裹成蠶寶寶的蔚汐。
“嘖,”他俯下身,湊近了點,慵懶的語調帶著一慣的打趣:“嬌氣~都多大了,發個燒還得哄著吃藥?”
那聲親昵帶著調侃的“嬌氣”,就好像細針一樣精準紮中蔚汐最脆弱的委屈點。
連日高強度的工作、相戀多年男友的背叛、被領導撞破的狼狽,以及病中的難受和虛弱……所有的情緒在最親近的人麵前瞬間決堤。
蔚汐低垂著頭,眼淚無聲卻洶湧地砸了下來。
空氣瞬間安靜了。
隻剩下碗中飄著的熱氣和藥香。
“哎?……”蔚時堯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裏的那點兒慵懶勁兒徹底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