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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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級第二學期,班裏轉來了一個白淨清秀的男生,叫時文啟,被分到了蘇棠的組。實驗中學采用分組教學製,一組八個人,四組同桌麵對麵而坐,方便組內討論和學習互助。
    蘇棠左側是同桌李桃,她明媚開朗,會做手工,唯獨在讀書上一竅不通。右側是時文啟,時文啟的右側是副組長趙陽。
    這天,學習完《桃花源記》,李建林安排了課後作業:將《桃花源記》改寫成一篇作文,題目自擬。蘇棠的作文題目是《桃源依依,我心悠悠》。她把桃花源記的主人公改成了女生,她誤入桃花源,最終選擇留在那裏教書,並一生致力於此。
    李建林給這篇作文打了滿分,勾畫出文章裏的優美詞句,讓一二兩班的學生傳閱。
    時文啟在物理和數學上一騎絕塵,但作文是他的短板,李建林建議他多看蘇棠的作文,多向她請教。於是時文啟借走了蘇棠的作文本,翻閱了她所有的作文,又借來校刊,看了蘇棠的往期作品。
    這天中午最後一節是語文課,李建林要求學生臨場描寫一段200字的短文。下課前三分鍾,李建林喊蘇棠起身念出自己寫的短文。蘇棠用標準的普通話念完以後,滿堂皆靜,李建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掌聲鼓勵!我們班當之無愧的才女——蘇棠!”
    一時間掌聲雷動。李桃開心得像被誇的是自己一樣,手都拍紅了;時文啟也讚同地點了點頭,給出了心悅誠服的掌聲。趙陽看到時文啟眼中的欣賞,原本微笑的嘴角輕輕地落下了。
    一轉眼到了七月,放暑假前的最後一節課,蘇棠正整理書本,時文啟突然轉向她:“蘇棠,你QQ號多少?”
    蘇棠一時愣住,冥思苦想了五秒鍾:“我沒記住...”
    時文啟微微一笑:“你記一下,下回告訴我。”
    趙陽笑著調侃道:“隻加我們蘇大才女啊?”
    時文啟微窘,大方報出了QQ號。李桃默默記在了本子上,趙陽則掏出手機,搜索添加。
    校服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時文啟點開屏幕:“風.守望者?”
    趙陽調皮道:“對,是我。”
    時文啟淡淡笑了笑。
    初二上學期的某一天,趙陽突然神秘兮兮地湊到蘇棠耳邊,悄聲道:“棠棠,我和你說個秘密。我來大姨媽了。”
    蘇棠點頭如搗蒜:“嗯嗯!”
    趙陽:“我們班女生幾乎都來過了,我還以為隻有我是怪胎。”
    蘇棠安慰道:“不會啦,早一點晚一點都是正常的。”
    “你肯定早就來了吧?”
    蘇棠沒有立刻回答,記憶回到了月經初潮的那天。
    那天,七年級的所有師生集結在本地的抗日紀念館,聽愛國教育演講。
    蘇棠個子高,排在他們班女生隊裏倒數第二排的位置。
    她正專注地聽著,突然被拍了拍肩膀。
    蘇棠回頭,最後一排的女生低聲對她說了句:“你來大姨媽了。”
    蘇棠瞳孔一震,驚訝道:“啊?”
    女生指了指她的屁股:“你褲子上有血...”
    蘇棠連忙低頭查看,那女生按住了她的肩膀:“你動作太大了,會被人看到的。趕緊把校服脫下來,綁在腰間,再去廁所處理一下。”
    蘇棠感激地點點頭,照做不誤。
    另一個女生從兜裏掏出一片衛生巾塞給她,蘇棠千恩萬謝地接了。
    她快步跑到廁所,從鏡子裏看到了校服褲上暗紅的血跡。
    雖然已經在生物課上學過了月經的相關常識,但真到了這一天,蘇棠還是手忙腳亂。她還以為來例假之前身體會有所反應,實際上,什麽也沒有。如果不是有人提醒,她還以為是紀念館裏空氣不流通導致的出汗呢。
    蘇棠見過母親使用衛生巾,拿在手裏琢磨了一下,有模有樣地貼好了。
    初夏的正午豔陽高照,到家的時候,蘇棠已經熱出了一頭汗。
    擔心血跡染髒校服,蘇棠解下校服外套掛在衣帽架上,準備先去房間把褲子換下來。
    杜若從廚房出來,一眼看到她褲子上的血跡,急怒道:“沒臉的東西,褲子上有血都不知道嗎?”
    蘇棠被罵得委屈,沒有理會母親莫名的怒火,悶頭回房間換好衣服,拿著帶血的褲子到廁所清洗。
    她打上內衣專用皂,迅速搓洗了褲子上未幹的血跡,確認洗幹淨了以後,放進洗衣機滾筒裏甩幹後掛到了陽台上。
    隻聽杜若還在念叨:“丟人現眼,我教過你多少次了,來例假要用衛生巾...”
    蘇棠掛好褲子,轉過頭來反駁道:“你是教過,但我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會來。而且,我來例假出糗,同學都知道幫我遮掩、借衛生巾給我,你卻不問緣由上來就罵我,我丟誰的臉了?你的還是我的?況且來例假怎麽就丟人了?”
    杜若愣了愣,被蘇棠的連珠炮轟得有些無措,也覺得自己一時情急說的話不好聽,但仍逞強道:“別人幫你一次你就感恩戴德了,你媽對你好多少次?一句話而已,你都要記我的仇?”
    蘇棠覺得母親有些不可理喻,一字一頓道:“正因為你是我媽媽,所以你更不應該罵我。也正因為他們是不相幹的陌生人,所以幫我一次我都要感謝。”
    杜若張口結舌,為什麽看到女兒褲子上有血,她第一反應不是關心,而是憤怒呢?被女兒點破以後,她強詞奪理,是因為理虧...而她之所以覺得來例假丟人,是因為她的母親也是這麽教她的:來例假的女人不能上墳,不能拜佛,因為經血是髒的,會汙了祖宗和神明,也就不靈驗了。在她的認知裏,女人的月經是隱私,是見不得光的,不能公開談論,更不應該被人發現。
    蘇棠看到母親茫然無助的樣子,頓時沒了與她爭辯的勁頭,一言不發地換洗過後躺到了床上。
    下午上學前,蘇棠發現了餐桌上新買的衛生巾。不是母親平時用的便宜牌子,而是十幾塊一包的。
    她默默拿到衛生間換了新的,又往書包裏放了兩片備用。陽台上的校服褲已經幹了,藍色的布料一如往昔,一點汙漬都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