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選擇的瞬間，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又在下一刻轟然壓縮！
    陳曜感覺自己的意識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冰冷的洪流猛地拽離了身體，投入了一個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維度！
    不再是聽到“低語”，而是……墜落！墜入一片無邊無際的、由純粹痛苦和絕望構成的冰冷海洋！
    無數破碎的記憶、被強行剝離的情感、扭曲的感官碎片，如同海嘯般將他淹沒！
    ……媽媽……花園裏的陽光……好暖…… （一個女孩對往昔溫暖的最後記憶碎片） ……不要……拿走……把我的安靜還給我……（一個男人意識被抽離時的無聲呐喊） ……黑暗……永無止境的冰冷……救救我……（持續的、源自阿亮的極致恐懼） ……為什麽是我……我隻是想安靜地看書……（另一個受害者的茫然與不解）
    這不是旁觀，而是共感！他仿佛同時成為了那三個培養艙中的受害者，切身感受著他們的意識被強行束縛、剝離、轉化為某種冰冷能源的極致痛苦！那種靈魂被撕碎、自我被溶解的恐怖過程，如同億萬根冰針持續穿刺著他意識的每一個角落！
    【認知融合進行中……5%……10%……】 係統冰冷的進度提示如同喪鍾，在他幾乎要爆炸的意識背景中回蕩。
    “呃啊啊啊——！”現實中，陳曜蜷縮的身體劇烈痙攣，喉嚨裏發出非人的嗬嗬聲，更多的鮮血從七竅中滲出，樣子恐怖至極！
    “先生！他的生命體征極不穩定！精神波動峰值超過安全閾值十倍！”技術員看著監控屏幕上瘋狂跳動的數據，聲音帶著驚駭。
    “收藏家”卻隻是微微前傾身體，鏡片後的眼睛閃爍著前所未有的、近乎狂熱的光芒：“完美……這才是真正的‘無序’與‘靜默’碰撞產生的火花！記錄！全麵記錄！所有參數！”
    他完全將陳曜當成了一個即將爆裂的、珍貴的數據源！
    而在這極致的痛苦煉獄中，陳曜那瀕臨破碎的意識，卻像一塊被強行鍛造的粗鐵，發生著某種詭異的變化。
    他原本那被動接收一切、被噪音充斥的“無序低語”能力，在這些同源卻遭受極致痛苦的“靜默”場殘響的瘋狂衝擊下，竟然開始……被動地調整頻率？
    仿佛兩個極度痛苦的靈魂在絕望中無意識地相互摩擦、校準，試圖在無盡的折磨中找到一絲虛假的共鳴以分擔這無法承受之重。
    【適配率提升……35%……40%……共鳴頻率同步中……】 係統的提示變得斷斷續續，似乎它也在這前所未有的狀況下艱難運行。
    陳曜感覺自己就要徹底溶解在這片痛苦的海洋裏，意識的最後一道防線即將崩潰……
    ……就在此時……
    一段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靜默”波動，如同淤泥中浮現的珍珠，透過那無盡的痛苦浪潮，悄然觸碰到了他的意識核心。
    這波動……不屬於那三個正在被轉化的受害者！它更加古老、更加深沉、更加……悲傷？仿佛沉澱了無數歲月的、無聲的悲鳴。它就源自……這個實驗室的深處？甚至可能……源自這棟建築本身？
    這縷波動的出現，像是一根纖細卻無比堅韌的絲線，在陳曜即將徹底渙散的意識中，提供了一個短暫的、微弱的錨點！
    他幾乎是本能地，用盡最後一點求生的意念，死死地“抓住”了這縷古老的悲鳴！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當他意識的頻率無意中與這縷古老的“靜默”悲鳴產生微弱共鳴的刹那，那些原本如同沸油般灼燒他的、受害者們的痛苦浪潮，仿佛被某種力量稍稍“過濾”和“疏導”了！
    雖然痛苦依舊劇烈，卻不再是無序的、毀滅性的衝擊，而是變成了一種……可以勉強“流經”他意識，而非徹底將其衝垮的洪流？
    【……警告……非常規共鳴建立……未知靜默源介入……融合過程出現偏移……】 係統似乎也檢測到了這計劃外的變量。
    現實中，陳曜身體的劇烈痙攣稍微平複了一些，雖然依舊慘不忍睹，但至少不再是立刻崩潰的狀態。
    “嗯？”“收藏家”敏銳地注意到了陳曜狀態那細微的變化，以及監控數據上某個突然變得平穩的參數曲線，“有趣……竟然穩定下來了？還有額外的‘靜默’殘留被引動了？”
    他的興趣更加濃厚了。
    而處於那種詭異狀態的陳曜，意識仿佛漂浮在痛苦海洋的表麵，既能感受到那無邊的折磨，又通過那縷古老的悲鳴，維持著一絲微弱的清醒。
    在這種狀態下，他感知的範圍和精度似乎被強行提升了！
    他不僅能更清晰地感受到三個受害者的痛苦，甚至能隱約感覺到……將他們與那些複雜儀器連接在一起的、無形的“能量流動”路徑？那些路徑最終都匯向“收藏家”所在的主控台，以及更深處……
    同時，他也更加清晰地“聽”到了門外那些守衛和技術員的思維！他們的警惕、一絲不耐煩、以及對“收藏家”的絕對服從……
    甚至……他能隱約捕捉到遠處，倉庫大門口方向，林菲那極其微弱、卻依舊頑強的思維波動！她還活著！但似乎被製服了，思維充滿了憤怒、擔憂和……一絲疑惑？（……剛才那陣心悸……怎麽回事……像是很多人在尖叫……）
    她竟然也隱約感受到了剛才那陣精神風暴的餘波？
    但最重要的發現是——當他意識的頻率與那古老的悲鳴以及受害者們的痛苦保持在這種脆弱的同步狀態時，他似乎……暫時“免疫”了“收藏家”那種無處不在的、冰冷的思維壓製和窺探？
    就像是用一種極致的“嘈雜”和另一種極致的“靜默”混合，形成了一種能扭曲對方感知的“迷彩”？
    一個瘋狂的計劃，在他那痛苦卻異常清醒的意識中迅速形成！
    他需要賭一把！賭“收藏家”此刻的注意力完全被這異常的數據吸引，賭那些守衛和技術員會因“收藏家”的態度而繼續保持觀望，賭這詭異的共鳴狀態能給他爭取到一次機會！
    他維持著蜷縮顫抖的姿態，看上去依舊在痛苦中掙紮，但握住拆信刀的手，卻悄無聲息地調整了角度。
    他將所有的意誌力，不再用於對抗痛苦，而是專注於那縷古老的悲鳴，試圖將其作為一種“橋梁”或者說“擴音器”，將他那被痛苦浸染的意念，極其小心、極其精準地，傳遞向一個特定的目標——
    不是攻擊，不是幹擾，而是一個極其簡單的、重複的念頭，夾雜著受害者們的痛苦影像和阿亮那張扭曲的臉，瞄準了門外那個之前受到精神衝擊、此刻剛剛緩過勁來、思維防禦最為薄弱的守衛！
    ……破壞……電源……線路……破壞它……
    這個念頭如同細微的病毒，順著那無形的悲鳴橋梁，悄無聲息地滲透而去！
    那名守衛剛剛從惡心和眩暈中恢複，大腦的防禦正是最薄弱的時候。這突如其來的、夾雜著恐怖畫麵的意念，如同在他混亂的思維中種下了一顆種子！
    ……好難受……都是這些該死的機器……對……破壞掉……毀了就不難受了…… 他的眼神出現了一絲迷茫和狂亂，下意識地抬起手中的電擊器，看向旁邊牆壁上那個閃爍著指示燈的小型配電箱！
    “嘿！你幹什麽？！”旁邊的同伴察覺到他不對勁，低喝一聲！
    但已經晚了！
    那名被影響的守衛發出一聲含糊的咆哮，將電擊器狠狠地懟進了配電箱的散熱孔！
    劈裏啪啦——！！！
    耀眼的電火花猛地爆開！整個倉庫的燈光，包括應急燈和實驗室的燈光，劇烈地閃爍起來，然後伴隨著一陣焦糊味，瞬間全部熄滅！
    真正的、徹底的黑暗降臨！
    隻有那些培養艙中淡藍色的液體，散發著幽幽的、令人不安的微光，映照出幾張扭曲痛苦的臉。
    “廢物！”“收藏家”平靜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明顯的不悅！
    技術員和守衛們頓時陷入了一片驚慌和混亂！……電源被破壞了！ ……備用係統啟動需要時間！ ……抓住那個蠢貨！
    就是現在！
    在燈光熄滅的同一瞬間，陳曜動了！
    他像一頭潛伏已久的獵豹，憑借著之前感知到的環境記憶和對那縷古老悲鳴的微弱感應，猛地從藏身處竄出！不再是衝向大門，而是直接撲向了離他最近的那個、裝著少年阿亮的培養艙！
    他的目標不是玻璃——那太堅固了！而是底部那一簇密密麻麻的、正在因電源短路而冒著電火花的管線和接口！
    “阻止他！”技術員在黑暗中尖叫！
    砰砰砰！
    幾聲輕微的、安裝了***的槍聲響起！子彈打在陳曜剛才經過的地麵上，濺起火星！守衛們反應極快，但在徹底黑暗中，準頭大失！
    陳曜不顧一切地撲到培養艙基座前，手中的拆信刀對著那些冒著火花的管線胡亂地、瘋狂地切割、撬動！
    滋滋滋——！
    高壓電流瞬間通過金屬刀身導入了他的身體！
    劇烈的麻痹和灼痛感席卷全身！但他死死咬著牙，沒有鬆手！借著電火花的光芒，他看到淡藍色的液體開始變得渾濁，艙內壓力急劇變化，阿亮的身體劇烈抽搐起來！
    “不！樣本要崩潰了！”技術員的聲音充滿了絕望！
    “夠了。”
    “收藏家”冰冷的聲音響起。
    一股無法形容的、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大的冰冷意誌，如同實質的重錘，猛地轟擊在陳曜的意識上！
    噗！
    陳曜狂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砸在後麵的雜物堆裏，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在那意識徹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他仿佛聽到了一聲極其輕微、仿佛來自遙遠地底的、似欣慰又似悲憫的歎息。
    是那縷古老的悲鳴……
    然後，是無邊的寂靜。
    待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