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報聲如同鋼針，持續穿刺著鼓膜，與陳曜腦海中因超負荷反噬而沸騰的無序低語交織成一片令人瘋狂的噪音地獄。鼻腔和嘴角溢出的鮮血帶著溫熱的鐵鏽味，滴落在冰冷光滑的地麵上。
    前有手持金屬探針、眼神冰冷的技術員，後有腳步聲急促逼近的守衛。培養艙內，少年阿亮因震動而扭曲的痛苦表情如同烙印灼燒著他的視網膜。
    絕境！真正的十麵埋伏！
    技術員率先發動！他並未直接刺擊，而是手腕一抖，那根近米長的金屬探針如同毒蛇般刺出，目標直指陳曜持刀的手腕！速度極快，帶著訓練有素的精準和冷酷！
    陳曜幾乎憑借本能向後猛縮手臂！
    嗤！
    探針尖端的寒光擦著他的袖口掠過，帶起一小片布料！冰冷的勁風刮得皮膚生疼！
    與此同時，身後破風聲響起！一名最先衝入倉庫的守衛已經逼近，手中的高壓電擊器帶著藍色的電弧，狠狠捅向他的後腰！
    避無可避！
    陳曜的瞳孔驟然收縮！在極限的生死壓力下，那無所不在的噪音仿佛被某種力量強行壓縮、扭曲！他甚至來不及思考，殘存的意誌力如同繃緊到極致的弓弦，將所有的痛苦、憤怒、絕望以及對被電擊的極致恐懼，瘋狂地、不分目標地向外爆發式地推湧而去！
    不再是精準的“刺”，而是絕望的、範圍性的精神嘶鳴！
    “滾開！！！”
    伴隨著他現實中嘶啞的怒吼，一股無形卻狂暴的精神衝擊以他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
    首當其衝的是那名持電擊器的守衛。他的思維瞬間被無法言喻的恐怖幻象和劇烈的生理不適淹沒！……啊！什麽東西？！—— 他慘叫一聲，動作完全變形，電擊器脫手飛出，整個人如同喝醉般踉蹌後退，猛地撞在旁邊的金屬貨架上，蜷縮著幹嘔起來！
    幾乎同時，那個技術員也受到了強烈的衝擊！他的動作猛地一滯，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和眩暈，冰冷的眼神出現了瞬間的渙散！……精神幹擾？強度異常……需要記錄…… 他的思維甚至還在進行學術性的分析，但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就連那幾個培養艙中的“展品”，似乎也受到了這狂暴精神力的波及，淡藍色的液體劇烈翻湧，他們安詳的麵具徹底破碎，流露出極度痛苦的痙攣表情！
    陳曜自己則如遭重擊！這一次的反噬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他感覺自己的大腦仿佛被扔進了高速旋轉的離心機，視覺、聽覺、嗅覺瞬間扭曲混亂，天旋地轉！更多的鮮血從鼻腔湧出，耳朵裏也開始嗡鳴，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音！
    【警告！！！精神核心過載！！！臨界點突破！！！意識崩解風險！！！】 係統提示瘋狂閃爍，紅色的警告幾乎覆蓋了整個視界，然後猛地黯淡下去，仿佛係統本身也承受不住這衝擊而陷入了某種宕機狀態！
    但就是這爭取來的、用自我毀滅換取的刹那混亂！
    陳曜強忍著幾乎要撕裂靈魂的劇痛和眩暈，身體憑借著最後的求生本能做出了反應——他沒有試圖攻擊任何人，而是猛地向前一撲，一個狼狽不堪的翻滾，險之又險地從技術員和貨架之間的空隙鑽了過去，撲向了倉庫更深的黑暗區域！
    那裏堆放著一些蓋著防塵布的儀器設備和雜物箱！
    “攔住他！”技術員率先從精神衝擊中恢複，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被冒犯的惱怒和急切，“不能讓他破壞主樣本區！”
    另外三名守衛也衝了進來，看到同伴的慘狀和正在黑暗深處踉蹌逃竄的陳曜，立刻舉起手中的武器——不是槍，而是某種發射網狀束縛裝置的裝備！
    咻！咻！
    兩張帶著金屬墜球的特製大網朝著陳曜罩了過去！
    陳曜此刻視線模糊，平衡感喪失，全靠感知捕捉到那高速襲來的威脅！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倒在一個巨大的、蓋著厚重帆布的儀器後麵！
    嘭！嘭！
    兩張網重重地罩在帆布和設備上，金屬墜球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包圍！他跑不了！”一名守衛冷靜地下令，三人呈扇形，小心翼翼地逼近那片雜物區。
    陳曜蜷縮在儀器後麵，渾身都在不受控製地顫抖，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肺部的灼痛。腦海裏的噪音已經變成了某種尖銳的、持續的白噪音，幾乎剝奪了他所有的思考能力。
    完了……真的到此為止了嗎？
    就在他意識即將被痛苦和噪音徹底吞噬時，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震動，透過他緊貼著的地麵傳來。
    不是腳步聲，也不是警報聲。更像是……某種重型機械啟動的低頻振動？
    緊接著，倉庫最深處，那一整麵他原本以為是實牆的區域，竟然發出低沉的摩擦聲，緩緩向兩側滑開！
    露出後麵一個更加巨大、燈火通明、布滿各種難以理解的精密儀器和透明管道的……實驗室！
    一個穿著灰色西裝、戴著金絲眼鏡、身影瘦削的中年男人，正背對著他們，站在一個巨大的中央控製台前，似乎正在觀察著屏幕上滾動的數據。他的動作從容不迫，仿佛外麵的警報、打鬥、闖入者都與他無關。
    那股令陳曜心悸的、極致的冰冷思維波動，正是從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來！
    “收藏家”！
    他終於出現了！不是隱藏在暗處的觀察者，而是親自現身！
    逼近的守衛們立刻停下腳步，微微躬身，顯示出極大的敬畏。
    那個技術員也快步上前，語氣帶著一絲惶恐：“先生，幹擾者已被壓製，隻是意外的電源故障和輕微騷亂，我們很快……”
    “收藏家”緩緩抬起一隻手，製止了他的話。
    然後，他慢慢地轉過身。
    依舊是那張普通甚至堪稱儒雅的臉。金絲眼鏡後的眼睛，平靜地看向陳曜藏身的方向。
    沒有憤怒，沒有驚訝，甚至沒有多少興趣，就像是在看一個不小心爬進了實驗皿的小蟲子。
    “不錯的爆發力。”他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種非人的冰冷，“雖然粗糙，但‘信號’強度遠超預期。看來，‘催化劑’的選擇比預想的更成功。”
    他在說什麽？催化劑？信號？
    陳曜的混亂的大腦無法理解。
    “收藏家”的目光似乎能穿透障礙，精準地落在陳曜身上。
    “不必緊張。你的掙紮，本身也是觀測數據的一部分。”他微微歪了歪頭，像是在欣賞一件有趣的現象，“甚至比預定的‘展覽’，更能揭示‘寧靜’被打破時的閾值和轉化效率。”
    他輕輕推了一下眼鏡，鏡片反射著冷光。
    “繼續你的表演吧。讓我看看，你能將這份‘無序’的潛力，激發到何種程度。”
    他的話，像是在給予某種許可，又像是在下達最終判決。
    然後，他不再看陳曜，而是對那個技術員淡淡吩咐道：“記錄所有數據。尤其是‘背景噪音’與‘靜默源’被強製幹擾時的共鳴頻率。這比那幾個殘次品有價值得多。”
    殘次品？他指的是培養艙裏那些活生生的人？！
    冰冷的怒火再次壓過了劇痛！陳曜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甲嵌入了掌心。
    而“收藏家”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的反應，已經轉回身，繼續關注他的屏幕數據，仿佛眼前的混亂隻是一段無足輕重的小插曲。
    這種絕對的、視人命如草芥的漠然，比任何猙獰的威脅都更令人恐懼！
    守衛們和技術員得到指令，再次向陳曜逼近，但動作間似乎多了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戲謔？仿佛他的掙紮真的成了一場被允許的“表演”。
    奇恥大辱！和深深的無力感！
    陳曜背靠著冰冷的儀器，望著那個如同神祇般冷漠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那些在培養艙中承受痛苦的受害者。
    外部，林菲的思維波動似乎變得更加微弱，她可能已經受傷或被製服……
    內部，自身瀕臨崩潰，強敵環伺……
    似乎……真的沒有任何希望了。
    就在他意識逐漸被黑暗和絕望吞噬時——
    嘀嗒。
    一個極其輕微、幾乎被噪音淹沒的聲響，傳入他幾乎失聰的耳朵。
    不是來自外界。
    是來自……他的腦海深處？
    仿佛是什麽東西……切換的聲音？
    緊接著，那覆蓋視界的、原本已經黯淡下去的係統警告文字，如同接觸不良的燈泡般，劇烈地閃爍了幾下，然後猛地變成了另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幽藍色的界麵！
    【核心過載確認……安全協議部分解除……】 【適配率強製提升至31%……】 【偵測到高強度同頻“靜默”殘餘場……分析場域結構……】 【警告：逆向解析嚐試將導致不可逆認知融合……】 【是否授權臨時接入“靜默”共鳴網絡？……是/否？】
    冰冷的係統提示音，不再是機械的警告，反而帶著一種……詭異的誘惑？
    同頻“靜默”殘餘場？是那些培養艙中的受害者？接入網絡？什麽意思？
    “收藏家”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異常，微微側過頭，看向陳曜的方向，平靜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現了一絲細微的……探究？
    技術員看著監控儀器上某個突然跳動的讀數，失聲道：“先生！未知幹擾模式！強度在提升！頻率正在接近‘靜默’源的固有共鳴點！這不可能！沒有外部設備怎麽可能……”
    “收藏家”抬手，再次製止了他，目光緊緊盯著陳曜，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絲真正的興趣。
    “哦？這才是……真正的意外之喜？”
    陳曜靠在那裏，鮮血模糊了他的視線，巨大的痛苦和係統的詭異提示幾乎要撕裂他最後的理智。
    接入？那會是什麽？更深的地獄嗎？
    但看著“收藏家”那仿佛發現新玩具般的眼神，看著那些在艙體中無聲受苦的人……
    他還有什麽可以失去的呢？
    用盡最後一絲氣力，他在腦海中，對著那幽藍色的、充滿未知的選項，發出了嘶啞的回應：
    【是】。
    待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