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辦？
    怎麽辦！
    褚遂良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
    就在這時，那個官員看他半天不說話，又小心翼翼地湊了上來。
    “長史……要不……要不咱們就……死要錢？”
    官員的聲音壓得極低，像蚊子哼哼。
    但話裏的意思卻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褚遂良腦子裏那把生鏽的鎖。
    “什麽意思？”
    褚遂良抬起頭，死死地盯住他。
    官員被他看得一個哆嗦，但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銀子，膽氣又壯了幾分。
    “長史您想啊，這事兒咱們不占理，可咱們是商部啊！是衙門！”
    “咱們給他們辦事，收點辛苦費，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之前那些勳貴，哪個不是乖乖交錢？她長樂公主憑什麽搞特殊？”
    這番話，說得褚遂良心裏一動。
    是啊。
    憑什麽？
    就因為她是公主？
    “可是……那可是一千三百萬兩！我們怎麽收？收多少？”
    褚遂良的聲音有些沙啞。
    官員眼珠子一轉，臉上露出一個諂媚又貪婪的笑容。
    “長史，咱們不能一次收啊，那也太明顯了。”
    “咱們可以……分批次，用不同的名目來收！”
    他伸出一根手指，比劃了一下。
    “咱們商部注冊，明麵上的規矩，是不是要收一成的驗資費？”
    褚遂良皺眉：
    “是有這麽個說法，但那是針對小商戶的，而且早就名存實亡了。”
    “哎呀，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官員搓著手，笑得更猥瑣了。
    “咱們就跟公主說，這是朝廷的新規矩，所有大額注冊都得走這個流程！”
    “一千三百萬兩，一成就是一百三十萬兩！”
    “嘶……”
    褚遂良再次吸了口涼氣。
    一百三十萬兩！
    這個數字，已經足夠讓他瘋狂了。
    “還不夠！”
    官員看褚遂良意動，趕緊添了一把火。
    “光收這個，萬一她們去打聽，容易露餡。咱們還得加上別的！”
    “比如，文書審核費、印花稅、加急辦理費、還有……還有咱們大人們的辛苦費！”
    “零零總總，再湊個十五萬兩出來，湊個整！”
    “總共一百四十五萬兩！神不知鬼不覺！”
    “咱們就說，這是流程，一步都不能少。”
    “她們家大業大，還能差這點小錢？”
    “公主殿下金枝玉葉，哪裏懂這些彎彎繞繞。”
    “到時候咱們把文書做得漂亮點，她肯定看不出來！”
    一百四十五萬兩！
    褚遂良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
    理智告訴他，這太冒險了。
    對方是公主，是程處輝的老婆！
    程處輝那個混蛋，連太子都敢硬剛，要是被他知道自己黑了他老婆的錢……
    褚遂良不敢再想下去。
    可……那可是一百多萬兩啊！
    有了這筆錢，太子那邊就能穩住，那些搖擺不定的盟友也能用錢砸得他們死心塌地！
    富貴險中求！
    幹了！
    “就按你說的辦！”
    褚遂良猛地一拍桌子，下了決心。
    “但是記住，事情要做得幹淨利落！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要是出了岔子，我第一個擰下你的腦袋！”
    他的眼神陰冷，看得那官員脖子一縮。
    “是是是！長史放心！下官保證辦得妥妥帖帖！”
    官員連連點頭哈腰。
    商部大堂。
    李麗質端坐著，麵前的茶水已經換了三盞，卻一口未動。
    她身後的幾個嫂嫂，早就有些不耐煩了。
    “這幫狗東西，到底要我們等到什麽時候？”
    程處默的妻子崔氏是個急性子，壓著火氣低聲抱怨。
    “就是！不就注冊個商號嗎？磨磨唧唧的，耽誤老娘回家打麻將！”
    程處亮的妻子快人快語，已經開始挽袖子了。
    李麗質抬起手，輕輕往下壓了壓。
    “嫂嫂們稍安勿躁。”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讓人信服的平靜。
    “他們晾著我們，肯定有鬼。咱們就看看，他們到底想耍什麽花樣。”
    正說著，那個去而複返的官員滿臉堆笑地走了進來，手裏捧著一疊嶄新的文書。
    “哎呀，讓公主殿下和各位夫人久等了！實在是罪過罪過！”
    “主要是您這筆資金實在太龐大了，我們十幾個人核算了半天，生怕出了差錯。”
    “這才耽擱了些功夫。”
    官員一邊說著，一邊將文書恭恭敬敬地遞了上來。
    “公主殿下，您過目。”
    “所有的手續都已經辦妥了，這是您的注冊憑證和資產清單。”
    “您核對一下，要是沒問題，在這兒簽個字就行。”
    李麗質接過文書，並沒有立刻去看。
    她隻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官員，看得對方心裏直發毛。
    “有勞了。”
    她淡淡地開口，然後才低下頭，一頁一頁地翻看起來。
    商鋪、房產、地契……這些都沒問題。
    她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看向那個總計的數字。
    跟在程處輝身邊久了，耳濡目染之下，她對數字也變得格外敏感。
    雖然不擅長做生意，但基本的算術還是會的。
    來之前，她和嫂嫂們已經把所有資產清算過一遍，那個總數，她記得清清楚楚。
    可現在……
    文書上的總額，跟她記憶中的數字，對不上。
    李麗質的眸光微微一凝。
    她不動聲色，又從頭到尾快速心算了一遍。
    沒錯。
    少了。
    不多不少，正好少了一百四十五萬兩。
    嗬。
    好大的膽子！
    李麗質心中冷笑，臉上卻依舊平靜如水。
    她抬起頭，正好對上大嫂崔氏詢問的眼神。
    她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示意她們不要作聲。
    崔氏等人都是聰明人，瞬間就明白了。
    這是被當成肥羊宰了！
    幾個女人的眼神瞬間變得淩厲起來，但麵上都還維持著貴婦的端莊。
    “怎麽樣，公主殿下，沒問題吧？”
    官員還在旁邊催促著”。
    “嗯，沒問題。”
    李麗質忽然笑了，笑得春風和煦。
    她拿起筆，唰唰唰地在文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辛苦各位大人了。”
    “我們府裏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說完，她站起身，帶著一群嫂嫂，儀態萬方地朝外走去。
    那官員看著她們離去的背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就這麽走了？
    賬都沒仔細算？
    一百多萬兩啊！
    她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公主，怕不是個傻子吧！
    他興奮地搓著手，拿著簽好字的文書，一路小跑地衝回了褚遂良的後堂。
    ……
    “你說什麽？！她們就這麽走了？！”
    一走出商部大門，拐進無人的巷子，崔氏的火氣就再也壓不住了。
    “弟妹！那可是一百四十五萬兩啊！不是一百四十五文錢！”
    “那幫天殺的狗官，就這麽明目張膽地黑了咱們的錢，你就這麽算了？”
    “就是啊公主！”
    程處亮的妻子也氣得直跺腳。
    “剛才就該把桌子掀了！叫府裏的護衛來，把這破衙門給他們拆了！我看誰敢攔著！”
    “抽筋剝骨！挫骨揚灰！這群雜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