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裏這些做生意的勳貴世家，誰不懂這個道理？
    大家都是派個管事或者替身，過來悄悄把錢塞了，把事辦了，心照不宣。
    可今天這陣仗……
    長樂公主親自來了！
    還帶著盧國公府的一眾女眷！
    這……這加急費，是收還是不收啊？
    負責接待的官員冷汗都下來了。
    他硬著頭皮迎上去，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下官參見公主殿下，參見程老夫人，各位夫人。”
    李麗質心情正好，隨意地擺了擺手。
    “免禮。我們是來注冊商號的，你給辦一下。”
    “是，是，殿下請，老夫人請。”
    官員點頭哈腰地將眾人請進內堂，奉上最好的茶水。
    然後，他小心翼翼地搓著手，開始了他的暗示。
    “殿下……這個，您知道的，咱們商部新立，人手緊張，各種文書卷宗堆積如山……”
    “這要按流程走下來，恐怕……恐怕得些時日。”
    他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李麗質的表情。
    李麗質蹙了蹙眉。
    “要多久？”
    官員心裏咯噔一下，伸出了一根手指，又覺得不妥，換成了兩根。
    “快則十天，慢則……一個月也不好說。”
    “這麽久？”
    李麗質有些不高興了。
    “我夫君說，朝廷設立商部，就是為了提高效率，怎麽到了你們這兒，反而比以前還慢了？”
    官員的汗流得更凶了。
    他湊近一步，壓低了嗓門。
    “殿下，您有所不知……這規矩……它不是死的嘛。總有……總有變通的法子。”
    “隻要……一點點方便，下官保證，今天就能把您和夫人們的事情全都辦妥！”
    他說著，還比了個撚錢的動作。
    這下，李麗質要是再不明白，那她就白當這麽多年公主了。
    她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你的意思是，本宮要辦點事，還得給你塞錢？”
    “不不不！下官不是這個意思！”
    官員嚇得魂飛魄散，差點當場跪下。
    “下官是說……是說可以為殿下提供一些……呃……個性化的尊享服務！”
    看著對方語無倫次的樣子，李麗質都氣笑了。
    父皇勵精圖治，求賢若渴，就是為了讓大唐越來越好。
    夫君絞盡腦汁，又是獻祥瑞又是搞發明，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
    結果呢？
    就在這天子腳下，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把朝廷衙門當成了自家的錢袋子，公然索賄！
    “行啊。”
    李麗質收斂了怒氣，反而平靜下來。
    “本宮今天倒要看看，你們這個性化的規矩，到底有多大。”
    “來人，把我們的文書，都遞上去。”
    她一聲令下，身後的侍女立即將一疊厚厚的文書呈了上去。
    那名官員顫抖著手接過，隻看了一眼，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他再也扛不住了，腿一軟，連滾帶爬地衝向了後衙。
    “褚長史！褚長史！出大事了！”
    商部衙門後堂，一間雅致的書房內。
    東宮長史，兼任商部最高主官的褚遂良，正悠閑地品著茶。
    商部這個潛規則，正是他為太子李承乾開辟的新財源。
    每一筆加急費，都有相當一部分，會流入東宮的私庫。
    短短幾個月，收益頗豐，讓他深得太子信賴。
    此刻，他正盤算著這個月又能給東宮送去多少錢，房門就被人猛地撞開了。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褚遂良不滿地放下茶杯，厲聲嗬斥。
    “天塌下來了不成！”
    那官員上氣不接下氣，哭喪著臉。
    “長史！天……天沒塌，但比天塌了還麻煩！”
    “長樂公主……長樂公主帶著盧國公府的女眷，來注冊商號了！”
    “哦？”
    褚遂良眉頭一挑，隨即又舒展開來。
    “來就來嘛，一個婦道人家，做點胭脂水粉的小生意，還能翻了天？”
    “按老規矩辦就是了，難不成她一個公主，還能賴掉這筆錢？”
    在他看來，公主又如何？
    隻要是做生意，就得守他這兒的規矩。
    “不……不是啊長史！”
    官員快哭了。
    “公主殿下她……她不吃咱們這套！她……她好像生氣了！”
    “而且……而且她們要注冊的，根本不是什麽小生意！”
    褚遂良的臉色終於變了。
    “什麽意思？把話說清楚！”
    “長史……您……您還是自己看吧。”
    官員哆哆嗦嗦地遞上了那疊文書。
    褚遂良狐疑地接過來，低頭看去。
    “長樂公主李麗質，個人名下注冊資金，含長安城內數間商鋪、房產，折合……五百萬兩？！”
    褚遂良的眼珠子瞬間瞪圓，手裏的茶杯都差點沒拿穩。
    五百萬兩？！
    他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那官員又補了一刀。
    “另……另外，還有現銀……三百多萬兩。”
    “嘶——”
    褚遂良倒吸一口涼氣。
    這還隻是長樂公主一個人的！
    他顫抖著手，繼續往下翻。
    “盧國公程咬金之妻崔氏……”
    “盧國公長子程處默之妻……”
    “盧國公次子程處亮之妻……”
    當他看到最後一頁的合計總額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總計……一千三百多萬兩？！”
    這個數字，如同一記重拳，狠狠地砸在他的腦門上。
    一千三百萬兩！
    這是什麽概念？
    把整個商部賣了，都湊不出這個零頭！
    他刮地三尺，辛辛苦苦幾個月，從那些勳貴世家手裏摳出來的加急費，跟這個數字一比。
    簡直就是個笑話！
    一個念頭，瘋狂地在他腦海中叫囂。
    那個該死的程處輝！
    他到底有多少錢？！
    這還隻是他老婆和家裏女眷拿出來的一部分！
    他自己的身家，又該是何等恐怖的規模？
    褚遂良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麻煩了。
    收錢？
    他不敢！給長樂公主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會給！
    傳到陛下耳朵裏，自己腦袋都得搬家！
    不收錢，直接辦？
    那之前交了錢的那些勳貴世家能幹嗎？
    他們要是聯合起來要求退款，自己拿什麽退？
    那些錢，早就被他拿去孝敬太子，或者跟同僚們分贓了！
    這根本就是一個死局！
    褚遂良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先……先拖著！”
    他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長史！拖不得啊！”
    那官員急了。
    “那可是公主殿下！咱們把她晾在大堂，這……這不是明擺著得罪人嗎？”
    “拖得越久，事情怕是越難收場啊！”
    “要不……下官再去探探公主的口風？”
    官員小心翼翼地建議道。
    褚遂良煩躁地揮了揮手，一言不發。
    探口風？
    怎麽探？
    他現在腦子裏亂成一鍋粥，看著桌上那份堪稱天價的注冊文書。
    隻覺得那不是白紙黑字，而是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手足無措。
    褚遂良陷入糾結，不知該如何應對這一棘手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