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翼突然間想把AR眼鏡拽下來，扔在地下再踩兩腳，讓它粉身碎骨。
    因為他的希望被AR眼鏡無情擊碎，他的幻想被科技無情碾壓。
    隨著他目光聚集馮雅愛臉上，AR眼鏡瞬間給出判斷。
    “厭惡”“憂慮”“恐懼”。
    難怪有人說，人和人的感情，會隨著距離而淡漠。
    時間距離，沈翼離開學校三個月。
    實際距離，眼下距離5米。
    但他已經知道，馮雅愛曾經小鳥依人的那顆心，已經不翼而飛。
    “來了！”
    臉上展開苦澀笑容，同時遙控打開回收站的大門。
    她容顏依舊，充滿膠原蛋白的臉上，一抹被遮蓋的疲憊，無聲從眉宇間透射而出，沈翼心中“咯噔”一下。
    黑色奔馳E300L旁，原本向沈翼興奮揮手的寧海瑤，似乎感覺到他內心灰暗。她動作慢下來，笑容凝滯消失。
    林逍沒有說話，兩手插在褲口袋，帶著淡淡笑容看著沈翼。
    “操控性愉悅”，AR眼鏡給出一個詞。
    林逍甚至連話都不需要說，就已經表明了一切。
    隨著大門打開，屋內一直在等待哥哥的沈嘉琪身影一閃，接著就抱著起了冰霧的大雪碧瓶子跑過來。
    沈翼木然推著自行車進院，想和馮雅愛進行短暫交談，搞清楚一切變化的原因。
    如果僅僅隻是因為受到冷落，相信一枚紅玉璽，能輕易撫平她的不快。
    從傳統思維看，女孩願意為男朋友懷孕，已經算愛到深處。
    顯然馮雅愛與他的想法相似，緊走了兩步，離林逍與寧海瑤稍遠。
    沈翼試著叫了聲：“雅愛！”
    馮雅愛看了他扶著的破自行車，打量他全身被曬成古銅色的皮膚，神情冰冷得像個陌生人：
    “請自重，以後你可以叫我馮同……”她頓住，想了下又道，“對了，你退學了，我們連同學都不算，請叫我馮小姐！”
    沈翼如遭雷擊，喃喃問：“那我們的……”
    他原以為，都有了愛情結晶，根本不必擔心，但事實證明他錯了！
    “我們的……”馮雅愛精致勾畫的眉頭挑起，“你為了你……”。
    “啪啪”腳步聲響，略喘的沈嘉琪跑到沈翼身邊。
    6歲略帶嬰兒肥的臉上，露出淡淡汗跡，她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馮雅愛。
    “漂亮姐姐你是誰呀！”沈嘉琪的聲音清脆，語氣略帶討好，“漂亮姐姐，我凍的桂花酸梅湯可甜了，你嚐嚐！”
    說著她奮力舉起雪碧瓶子，甚至踮起腳尖，竭力想把瓶子遞給無動於衷的馮雅愛。
    沈翼撐住自行車，喉頭滾動發酸，一把抱起妹妹強笑道：“她是我同學，順路來看看我們。”
    沈嘉琪的純真甜笑，一點不為馮雅愛的無動於衷減少：“哥，那你還不請漂亮姐姐進屋，讓她吹空調涼快下。”
    馮雅愛回身瞧了眼林逍，猛地搖了下頭，又深吸口氣凝眉道：
    “我可以給你錢，請你保密，別影響我的未來，他還不知道！”
    聽著她特意加重的口吻，沈翼沉默。
    他鼻孔翕動抱緊妹妹，很想向天呐喊：
    “孩子有什麽錯……這特麽是謀殺！”還想手指林逍喝問，“是他逼你的？”然後撲上去打爆他的鼻子。
    可惜這一切隻存在於腦海中，現實裏抱著妹妹，木然的一動沒動。
    他還有妹妹。
    他有責任把妹妹養大。
    雖然有點錢但與林逍比還是窮光蛋，他隻是個收廢舊金屬的。
    輟學時，隻差幾個月就到畢業季，但依舊沒有畢業證。
    看了眼沈嘉琪，臉上洋溢天真而又略帶討好的笑容，馮雅愛絲毫沒被純真笑容打動。
    她咬牙冷冷道：“為了你妹妹退學……你想過我嗎，想過將來嗎。既然你不在乎，那我為什麽還要在乎！”
    “撲通，”帶著冷凝水的雪碧瓶子落地。
    沈嘉琪抱著哥哥的頸項，不敢去看馮雅愛，怯怯問：“哥，漂亮姐姐為什麽凶你，是不是琪琪做錯了事？”
    心疼地摸著沈嘉琪，被曬得滾熱的頭發，沈翼柔聲回答：“不是你的錯，乖，把酸梅湯撿起來，回屋吹空調。”
    沈嘉琪抱起瓶子，怏怏走向小屋。
    她不停用手背擦著眼睛，沈翼眼底一同濕潤。
    他嘶啞著嗓子冷冷問：“那你何必來，隻為幫姓林的嘲笑我，難道我們的……？”
    “孩子的命比不過他的臭錢”，這句殘忍的話，沈翼終於沒吐出。
    馮雅愛眉梢挑起：“別廢話，說吧你想要多少，我警告你，別獅子大開口！”
    “哼哼，”沈翼冷哼，“留著你的錢吧，你記住，作為戰利品，必須讓勝利者品嚐勝利的甘美，好自為之！”
    如果愛情，無法經受人生挫折的考驗，那隻能說明它一錢不值。
    馮雅愛如釋重負地輕吐口氣：“還是個直男癌，改改好嗎，你不再是大學學霸，沒本事的直男，注定跌落社會底層！”
    扔下冷淡而略帶嘲諷的一句，走向那輛保時捷911 Dakar。
    馮雅愛離開，換來林逍靠近。
    他摘下墨鏡，想讓沈翼看清他的“操控性愉悅”。
    暗紅色的不動產證，被他的手當胸舉著，嘴角笑容，轉換成“報複性快樂”。
    “別考慮有的沒的，想想怎麽還債吧。我買下這院子的時候，連你欠的債一起收了，現在是你的房東加債主！”
    沈翼的目光根本沒看林逍，而看著追逐著越走越遠的馮雅愛，直到背影與視線錯開。
    被遮擋的另一個身影露出來——寧海瑤。
    奶凶律師寧海瑤，帶著一臉憂慮，眼下狀況傻子都看得出來。
    來前她已經告訴林逍，小院作為“國家重大科研項目資源采集地”，已經進入審核狀態，也就是產權凍結狀態。
    如果審核成功，那麽林逍唯二的選擇，接受“征用”或者轉移產權。
    但他還是要來，還要帶著房產證與馮雅愛，顯然就是為了對沈翼進行雙重打擊。
    作為一個律師寧海瑤也認為，這真的有些過於惡趣味。
    馮雅愛的決然，她猜到沈翼的孩子應該是沒了。
    作為朋友，擔心學沈翼受不了。
    不過現在看，沈翼目光雖然充滿憂傷，但依舊還是那個頑強掙紮的回收站老板，才略感放心。
    向她招手的沈翼，臉上重新綻放陽光笑容：“諸位，既然來了，大家進去坐。剛好我的蟹肉燜麵火了，請大家嚐嚐。”
    說著他麵向林逍：“叫你女朋友一起，怎麽說過去同學過，我不想別人說我不懂招呼客人。”
    林逍動作瀟灑地聳肩：“她不算，戰利品而已。”接著靠近壓低聲音道，“都不是處女，領回去我爸得打死我！”
    接著他頭也不回大喝：“雅愛，過來！”
    沈翼向寧海瑤道：“中午還是蟹肉罐罐燜麵，海瑤小姐姐賞個光唄！”
    已經與沈翼徹底切斷關係的馮雅愛，背脊被槍擊般一顫，看了眼寧海瑤隨即轉身。
    紅唇輕綻，青春笑容洋溢，八顆潔白的牙齒，仿佛粒粒珍珠反射午間陽光。她想要讓所有男人都注意到，她青春無敵。
    倒是林逍輕聲罵：“死渣男，才三天就特麽和老子律師勾搭上了。”
    沈翼同樣瀟灑聳肩：“別瞎說，普通朋友，讓海瑤小姐姐聽到，非吃了你不可，她超凶！”
    “忽悠我，是不！”林逍回頭看了眼寧海瑤，“誰不知道台妹隻會嗲嗲奶凶……有點意思，不介意的話競爭下？”
    環顧下小院，紅色的產權本，在沈翼胸前拍的“啪啪”響，裝模作樣皺眉：
    “哎呀呀，院子產權都沒了，還有什麽可輸？”
    這時曹文軍從屋裏出來，小跑著來到沈翼麵前，用手機說：“老板，回來了，我給你熱罐罐燜麵。”
    “謝謝，你和琪琪吃了嗎？我請他們吃飯！”
    “我和琪琪吃了”曹文軍朝其他幾人點頭算打過招呼，接著扭身飛快跑回屋。
    “聾啞人？”林逍問，沈翼點頭，林逍搖頭，“沒想到你混得這麽慘，雇人都隻雇便宜的聾啞人！”
    沈翼笑笑沒說話，與林逍來到三層小樓裏的餐廳。
    請林逍坐下，自己去旁邊冰箱裏，拎出一桶桂花酸梅湯，又拿了幾個玻璃杯。
    就在沈翼給幾人倒冷飲時，廚房裏傳來廚具的碰撞聲。
    馮雅愛嫌惡地看著玻璃杯，問了句：“沒有紙杯嗎，你家的玻璃杯幹不幹淨？”
    精細勾畫的長眉挑起，挑剔地看著，晶瑩透亮的玻璃杯。
    已經端起玻璃杯嚐了口，林逍卻道：“味道還不錯，你買的什麽牌子速溶粉？”
    “烏梅、陳皮、甘草、幹桂花、洛神花、冰糖，回家自己熬！”
    林逍眼睛一亮，又大大喝了口讚道：“純天然，無科技狠活，不錯，不錯！”
    給幾人倒上飲料，沈翼道：“海瑤，我有個東西想送你。”
    “先說好，便宜的東西我可不要。”琉璃球般的寧海瑤，立即知道沈翼要做什麽，“最少要和我的車相配。”
    “肯定的，相信我。”
    手伸進口袋的沈翼，拿出個黑色皮袋遞過去。
    寧海瑤拿在手中一倒，一粒閃爍著奪目紅光的，帶鉑金鏈子的胸飾落在她掌心。
    “紅碧璽，送你的！”
    “哇噻，紅碧璽哦……”寧海瑤發出誇張驚歎，“夭壽啦，這東西好貴好貴喔！”
    馮雅愛臉色一變，不過隨即換成淡淡嘲諷。
    這明顯是裝X打臉的套路，清楚沈翼家世的她，隻感覺對方拿塊紅玻璃出來的裝X，有夠好笑。
    他憑什麽，憑這個產權都不屬於他的回收站小院，唬誰呢。
    “幼稚！”馮雅愛冷冷道。
    林逍在一旁也開了嘲諷：“沈翼，為了打雅愛的臉，說這麽誇張的話，你不對喲！”
    他向寧海瑤伸手：“珠寶我可門清，還有寧律師，難道你忘記了，我才是你的雇主，你還配合他演戲！”
    後者毫不在意地把紅碧璽遞給林逍，奶凶搶白道：
    “齁，林先生，你是我雇主沒錯了啦。但合同範圍隻在產權收購哦，想擴大服務範圍，要加錢呢！”
    接過紅碧璽林逍隻看了一眼，立刻雙眉一凝。
    他掏出愛瘋手機，打開什麽APP，瞪大眼睛對著紅碧璽仔細觀察。
    一分鍾後才驚歎：“沈翼，你特麽瘋了，不算寶石周圍的鑽石，一百多萬的紅碧璽你隨手送人？”
    馮雅愛臉色驟白。
    但林逍後一句話的補刀，更令她臉色白得裹屍布般。
    “這可是一百幾十萬刀的東西，你特麽搶銀行了還是搶了珠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