菇煙點燃，沈翼謹慎地小小吸了口，生怕是毒品什麽的。
    第一口吸入，稍有點嗆，和普通煙味差不多。唯一多出來的，是一股順喉而下的清涼。
    他看不到的是，隨著煙霧灌入肺裏，瞳孔在微光狀態下，擴大了一圈。
    吸第二口的時候，世界在他眼前突兀改變。
    滿地的血汙和倒下的屍體不再觸目驚心，緊張戰鬥結束之後的疲憊感消失殆盡，整個世界仿佛被刷新過，精神滿血複活。
    場景變鮮明，感官敏銳。
    有一點不好，嗅覺變得敏銳，充斥著隧道的光鼠怪與輻射蛛的臭味，似乎又混合著，從車站裏傳來的味道。
    微弱的汗味、食品發腥的味道、甚至連皮衣都遮掩不住的體味，以及令人極度惡心的，發酸的腳臭。
    沈翼瞬間想到，艾琳曾經告訴過了，花園站擠了3萬多人。
    這時常識告訴他，菇煙味道缺乏香煙裏的香精調味，但解乏能力遠超普通香煙。
    然而變化似乎還沒有完，一種寧靜，淡泊而又帶著某種輝光的東西，出現在靈魂深處。
    大腦、內腑都沉浸在溫暖、柔和的金色光芒中。
    思緒變得輕盈、流暢而富有創造性。
    扭頭向隧道深處望去，綠色與橙色的輻射菇，似乎在閃爍著極細微的、悅動的光暈，又絕不失真。
    這種感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大腦分析能力似乎變強了，思緒瞬間跨越多個學科。
    此刻再看艾琳剛剛扒下來的，有著硬質外殼的裝甲，立即總結出幾條重要信息。
    沒有看到能源包，說明這可能是種無源外骨骼。
    口鼻處看到呼吸器，這可能說明它可以達到全封閉狀態。那麽核生化戰場，對戰士的影響會降低。
    最重要的是它的腿，關節向狼那樣向後彎曲，說明它能夠快速移動，並且進行遠距離跳躍？
    唯一的可能，必然是地鐵冰河紀這條時間線上，仿生學與材料學得到極大發展。
    簡單說，這套單兵護甲上，全身都是寶。
    從材料到結構，觀瞄和輔助設備（如果有的話），全都是寶。
    更重要的是，幾乎一瞬間，沈翼就理解了這套單兵護甲，體現出與現世軍事思想的細微不同。
    現世那邊，軍隊此刻正向人工智能、信息化，多域融合轉型。
    簡單來說，就是把世界整合在一起，全方位發動攻擊。
    但這套單兵護甲代表的方向，似乎是“單兵戰略化”和“人機共生”方向躍進，戰爭形態可能回歸“精銳對決”模式。
    而且因為沒有動力包，這套裝甲根本不怕EMP炸彈之類武器。觀瞄和輔助設備，一個法拉第籠就能解決。
    正想著，沈翼感覺到有人觸碰他，把他從突然進行的，跨多學科的深度思考裏拽出來。
    “劉濤，你想死啊，給領主大人吸菇煙，你不知道第一次吸會讓……這是什麽時候，萬一站裏的人襲擊……”
    艾琳的尖銳罵聲傳來，接著她又喊：“戒備，站上護衛隊出來了！”
    隨著她的聲音，沈翼注意到，手下“喀嚓”拉動套筒頂上子彈，伏低身子舉槍瞄準。
    甚至艾琳一手瞄準的同時，還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把他向下壓。
    “不必緊張，他們已經怕了！”
    沈翼抬起手臂，阻止手下的行動。
    AR眼鏡一瞬間拋給他許多信息，即有來人臉上憂慮，驚恐、擔心，也有被扒裝甲的識別報告。
    “雄風無動力外骨骼仿製版，光電設備無連接，——未安裝、損壞或能源缺失……”
    對了，能源缺乏，肯定是電池壞了，畢竟接近一個世紀的時光，無論什麽樣的鋰電池，包括電路，肯定都會損壞。
    那AR眼鏡呢，它為何能充上電，難道是因為“火種教材全科版”，使用了特殊電池。
    眼看沈翼又要陷入沉思，艾琳抱著他肩頭搖了下：“領主哥，站長到了。”
    這一次沈翼徹底從那種，可以輕易進入沉思狀態的模式中喚醒。
    帶著菇煙餘韻，沈翼臉現古怪笑容問：
    “於站長是吧，如果不是黑龍開拓團的人，我想根本不會出現誤會，我說得對嗎？”
    眼前黑瘦的站長，以及目光充滿警惕的衛樂邦，均悄悄鬆了口氣。
    “領主大人，這是於書衡於站長，”艾琳胳膊又指向另一人，“這是衛樂邦，衛隊長”。
    沈翼搶先向於站長伸手，臉上堆著笑：“於站長，很高興見到您，但我得說咱們站的治安很不好，這些……”
    沈翼下頜無意間，向那些沒被炸死，但被手下補槍的人。
    “我建議，宣布黑龍開拓團為非法，這些人簡直膽大包天。”
    “可是……”
    衛樂邦的顧慮很多，但沈翼的笑容陡然僵硬，然後轉頭指向車上的火箭炮。
    “衛隊長，您手下有參與攻擊我，如果不是我有大炮的話，恐怕就見不到您了。車站護衛隊，不該有那些人的位置。”
    衛樂邦嘴唇動了動，AR眼鏡給了他定義——“遲疑”。
    “不必遲疑，為了我和站上其他普通人的安全，黑龍開拓團的人必須從護衛隊裏清除！”
    “我們要是不呢？”
    迎著衛樂邦的猶豫，又對他指手畫腳不爽的神情，沈翼突然問，
    “衛隊長，您讀書嗎？”
    “沈領主，您什麽意思？”
    沈翼突然放大音量，對著衛樂邦低吼：“那您就應該知道，您是龍國人，我相信花園站大多數人也是！”
    再用再指那些屍體，
    “他們不是，他們是外國人團體，應該遵守我們的法律，並被好好保護起來。懂嗎，好好保護！”
    “你就是個領主，車站管理的事哪輪得到……”
    顯然衛樂邦被沈翼惹火了，畢竟這是他的職責範圍，他不能容忍一個領主來插嘴。
    然而胡楊卻忍不住了，大罵道：“您特麽敢當漢奸，老子一槍崩了你！”
    “漢奸……”
    這個詞已經在花園站消失了近一個世紀，現在別說外國，根本都隻是車站間互相競爭好不好，哪來的漢奸。
    “翼哥說得明白，小鬼子隻配老老實實，我們龍國的地方他們有什麽權利炸刺？”
    “那規矩也輪不到你來定！”
    看到沈翼手下，都敢對自己叫嚷，衛樂邦也火了。
    沈翼這時指向那些屍體，出言打斷，冷聲道：
    “我不是來定規矩的，我是要讓別人守規矩的。如果不守，老子就用大炮轟到他守！”
    於書衡眼看越說越僵，他輕輕拽下衛樂邦的胳膊。
    作為站長他知道，這樣的矛盾絕對不能再激化，畢竟眼前這位鋼鐵領主和其他領主不一樣。
    這家夥不像個生意人，說翻了，可能的結果是開炮就轟。
    剛剛的炮彈，多來幾次，花園站非塌了不可。
    “沈領主，這件事……這件事是不是……咱們從長計議，不要讓花園站的安定受到影響。”
    恰在這時，有護衛隊員大步的流星從站內跑出來，接著在衛樂邦耳邊低語。
    這時沈翼恰在說：“也罷，但黑龍開拓團的大小領導，必須抓起來嚴加審問，找到這次事件的主謀並嚴加處理！”
    這時衛樂邦突然說：“站長，麻煩了，黑龍開拓團的人把市場占了，他們說要見鋼鐵領主……不然……”
    於書衡緊張追問：“不然什麽？”
    “他們會讓我們知道厲害，衛兵還說他們扣押了市場上的商人，非要與鋼鐵領主談談不可。”
    沈翼牙根發癢，一再被別人找麻煩，讓他很不爽。
    吩咐道：“艾琳，去把我給站長的那包禮物拿來。”
    聽到沈翼說到“那包”，艾琳會意轉身從駕駛室裏，拽出那口袋，原本準備送給於站長的槍榴彈。
    狹小空間，它肯定比155重炮好用。
    原本沈翼隻是打算，給黑龍開拓團一點小小的教訓，按於站長說的“從長計議”。
    但現在對方既然非得找死，那能攔著他們嗎？
    情況很明白，黑龍開拓團不但是日韓人控製的團體，而且扣押人質與車站談判，這特麽不就妥妥的黑惡勢力。
    恰好，兩個群體，沈翼都不喜歡。
    他轉身吩咐：“你們肉彈和槍榴彈都裝上，看我手勢。老子倒要看看，小鬼子特麽還是不是肉做的！”
    說著邁步就要向站裏闖，於站長攔住。
    “沈領主，黑龍開拓團的人很多，據我們調查他們已經超過三千……”
    沈翼嘴角泛起冷笑：“知道他們為何會有這麽多人，放縱和妥協，這在西方叫綏靖，在我們那兒叫賣國！”
    說著他當先向前走去，同時從口袋裏摸出件小東西向空中一拋。
    手掌大小的四旋翼無人機迅速飛離，AR眼鏡迅速顯示半透明的無人機視角。
    “沈領主，站內千萬不能動手，那地方幾乎人擠人，咱們是農業站，沒了人口……”
    沈翼停下腳步斟琢下，向艾琳招手，在她耳邊悄悄說了什麽。
    艾琳回答：“是，領主大人，這就去辦！”
    說著跑回車上，又去拿了什麽。
    向前走著沈翼對身邊的於站長道：“於站長，你們真的已經忘了曆史，你們不知道他們和我們的關係？”
    站長於書衡尷尬道：“沒忘，最少在中央站上過大學的人都知道。但現在大家飯都吃不飽，更重要的是活下去！”
    中央站、大學，沈翼又聽到兩個新名詞，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事的時候。
    “你說得對，黃油與大炮不可兼得！”
    沈翼的讚同，令於站長悄悄鬆了口氣，不過他話鋒一轉，
    “但隻關注黃油就會招來強盜，這道理於站長，你不會不懂吧！”
    車站市場入口就在前麵不遠，那兒現在已經人聲鼎沸，仿佛沈翼的行為，真的導致民怨沸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