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初到倫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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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娜拉開厚重的窗簾布,清晨的陽光夾雜著新鮮的空氣湧入房間。
十九世紀初,工業革命雖然已經如火如荼,但倫敦尚未變成本世紀中葉以後那種霧靄沉沉、不見天日的樣子。
詹森太太正在為海瑟爾梳理頭發。她把海瑟爾棕紅色的波浪長發梳順,濃密的頭發在晨光的照耀下仿佛流動的金棕色河流,它們被麻利的盤在腦後變成花苞狀,露出女郎精致的下顎線。
詹森太太是一個沉默寡言的法國婦女,她看起來嚴厲樸素,卻精通所有時下流行的穿搭和妝造,對珠寶配飾也深有研究。
她是勞倫斯家的管家詹森先生的太太,他們沒有孩子,把守護勞倫斯家族當作終生理想。因此即使事實上勞倫斯家已經不複存在,在法國的不動產和土地被上流社會的掌權人以及民間運動領袖瓜分殆盡,詹森夫婦還是忠心耿耿的護送海瑟爾一路奔波回國。
原主的記憶海瑟現在隻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部分,但是可以看出來麵冷心熱的詹森太太在過去的十二年中已經和原主建立了不錯的感情。
所以剛穿來那周,在高燒的虛弱中,海瑟偶爾會覺得詹森太太那雙深邃清醒的眼睛已經洞察了一切。
即使死過一次後海瑟的性格已經不再像大學時期那樣孤獨安靜,在決心要輕鬆快樂的好好活下去後也逐漸有了年輕姑娘本該有的樣子。
但是顯然,初來乍到的普通年輕人很難偽裝成那個當了十二年伯爵夫人,自信成熟、善於交際的貴婦。
海瑟在渡過最初的慌亂之後就將被拆穿的擔憂放在一邊了,畢竟遭遇大變性格變化這個理由能糊弄住大多數人,而可能察覺到不同的詹森太太也對海瑟爾一如既往的忠誠用心,甚至在海瑟爾驚恐的從噩夢中醒來的時候沉默的將她摟進懷裏直至平靜下來。
“夫人看起來臉色很不錯,配上這對個頭適中的瑪瑙耳墜比整條街的太太小姐都耀眼。”詹森太太一絲不苟的表情總能讓被她誇讚的人由衷的開心。
海瑟爾也不由微笑起來:“親愛的珍妮,你總是這樣偏心我。”
看著鏡子裏充滿生機的美麗臉龐,海瑟爾心裏仿佛有個八音盒小人在跳舞。也許是自己看自己越看越滿意,海瑟爾覺得鏡子裏的這張臉放現代也能演個電影當個英倫玫瑰。
這時樓梯上傳來咚咚的跑步聲,一個穿著花邊長裙的七歲小姑娘衝進來。
“海瑟爾姨媽,你睡的好嗎,快下來,有寄給你的信!”
“早安,小莉莉。”海瑟爾把肉嘟嘟的小女孩抱進懷裏,和她一起下樓吃早餐。莉莉是加德納夫婦的小女兒,她天性有些害羞但是非常喜歡這個新姨媽,總能克服羞澀緊跟在海瑟爾後麵。
海瑟爾把莉莉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加德納太太正好拿著信回到餐桌,女仆也開始有條不紊的擺放早餐。
“早上好哥哥,早上好格瑞斯。”
海瑟爾無疑有個和睦的原生家庭。
哥哥亨利加德納是個知書達理、頗有風度的紳士,他在倫敦做著生意,是個長袖善舞但又讓人覺得不卑不亢、如沐春風的體麵人。
嫂子格瑞斯加德納則是個和藹、聰慧、文雅的女人,她和原來的海瑟爾當初也沒接觸過幾年,現在卻立刻毫無保留的接納了多年沒有音信突然投奔過來的妹妹。
她感情豐富,對海瑟爾的遭遇非常共情,讓人生地不熟的海瑟爾很快融入了這個幸福的家庭。
加德納太太把沒拆封的信遞給海瑟爾:“你姐姐的信來了,一定是要接你去朗伯恩的。哦,親愛的海瑟爾,你真應該在你哥哥這裏多住一段時間,我真舍不得你,你侄子侄女們也會舍不得你的。”
莉莉立刻癟著嘴撲到海瑟爾腿上,嘴裏嚷著姨媽不要走。
加德納太太假裝抱怨道:“莉莉這丫頭,才認識你姨媽兩周就已經成了姨媽的小跟班了。”又轉頭對海瑟爾說:“不過我可舍不得你離開太久,這幾個月朗伯恩確實比城裏風景好,很適合散心,但再晚點可就冷了,聖誕節還是回倫敦過有趣。”
加德納太太是真心喜歡這個沒見過幾麵的妹妹,比起丈夫那個經常讓人噎得接不上話的姐姐,她更喜歡這個沉穩但不沉悶、有主見卻會體諒人的妹妹。雖然隻相處了幾周時間,孩子們都親近她、願意乖乖巧巧的湊在姨媽旁邊聽故事。
加德納太太打心底裏覺得海瑟爾就是有讓人親近的天賦。
海瑟爾將莉莉抱到腿上,說:“聖誕節我是肯定要回來的,好多年沒在倫敦過聖誕節了,況且我和姐夫到底沒怎麽相處過,也不好打擾姐姐家太久。”
加德納太太俏皮的笑著說:“這到沒什麽,你姐夫不是刻薄的人,隻是比較愛安靜,他們家已經有六個女人了,若是再加一個,時間長了貝內特先生可要天天躲在書房裏了。”
海瑟爾也不禁輕輕笑出聲來,加德納太太的形容讓她想起原著裏被太太折磨的貝內特先生。
作為高中課外閱讀就讀過傲慢與偏見的人,雖然不算忠實愛好者,但是海瑟爾在第一次聽到加德納、貝內特、朗伯恩、五個女兒這幾個詞的時候,就立刻明白了自己或許是穿到了傲慢與偏見的世界。
在和哥哥嫂子的聊天中旁敲側擊,海瑟爾發現自己居然成了原著中主角姐妹的姨媽,卻和原著有著完全不同的人生軌跡。
海瑟爾對傲慢與偏見的情節其實隻記得大概的主線了,也並不打算在主角們的故事中插一腳,隻想好好珍惜來之不易的第二次人生,快活的過一世。
不過好不容易有機會穿到名著裏,總不能白白浪費近距離圍觀的機會,再加上她確實需要離開倫敦在相對安靜人少的地方思考一下未來,於是便主動提出想去住在鄉下的姐姐家散散心。
海瑟爾忍俊不禁的反駁到:“格瑞斯姐姐,我可不是那種吵吵鬧鬧的小女孩。”
“也不知道是怎麽保養的,明明也就比我小五歲,看起來和我大女兒似的。不過你的性子倒是比當初沒出嫁的時候內斂不少,到底是經曆了風霜。”加德納太太看著海瑟爾那不見一絲皺紋的臉感歎。
“親愛的,你看起來也和我們剛結婚的時候差不多。”加德納先生忍不住插嘴,又對海瑟爾說:“你姐姐家裏有五個女兒要養,還要為她們的社交和出嫁準備衣服首飾,很是不容易。她這人嘴上不饒人,但心裏總是想著我們這些弟弟妹妹的。我給你五百磅零花錢,到時候也可以偷偷給你姐姐一點,她肯定會很高興你的到來的。”
加德納先生深知自己姐姐的性格,她雖然現在對海瑟爾的憐惜占上風,但若是海瑟爾在朗伯恩白住上幾個月,她那斤斤計較的性子必然會引發矛盾和尷尬。
加德納太太也說:“拿著吧,雖然你說臨走前從勞倫斯伯爵的書房那帶了些財物,但那種緊急時刻肯定顧不上太多,你哥哥給你零花錢也是應該的。”
海瑟爾知道哥哥嫂子誤會了,其實她自己也才搞明白現在自己的真實財力,一想到眼睛一閉一睜就從找不到工作的貧窮大學生變成沒有人管的倫敦富婆,海瑟爾感覺自己這些天都開心的像在雲端行走。
她心虛的希望真正的海瑟爾如果穿越到二十一世紀能稍微忍耐一下財富落差,自己雖然一窮二白但父母留下的房子明年就能拆遷了,希望對方能在二十一世紀也有快樂生活的資金。
想到這裏,海瑟爾連忙叫侍女們帶著幾個侄子侄女先出去花園玩耍,對加德納夫婦說:“剛來的那周我自己也迷迷糊糊的,又忙著認識鄰居、整理行李,這兩天才真正清算完勞倫斯伯爵的遺產。”
海瑟爾學著記憶裏伯爵夫人的樣子,有些張揚的挑了挑眉。“要是法律認可,這次我可真要變成倫敦城裏數得上數的有錢單身女人了。”說完她又裝不下去了,忍不住孩子氣的笑出來。
加德納太太好奇的問:“那位在法國的土地和財產不是說都被瓜分了嗎,難道他給你買了很多首飾?”
海瑟爾覺得嫂子也太高估這段婚姻裏的感情了:“他才沒給我花那麽多錢,不過格瑞斯你猜對了一部分,他確實收藏了很多價值連城的珠寶首飾。”
“我那位死去的丈夫和別的貴族不同,他不愛囤地買莊園,就愛收集各種藏品。而且他不愛將它們展出,所有珍貴的物件都擠在他那間有兩層的大書房裏。除了出去物色新的藏品外,他就鑽進那間屋子裏不和任何人打交道。在他去世之前,連我這個當了十幾年的伯爵夫人都搞不清楚那些物件的具體價值,外人更是知之甚少。”
原主曾經在過往的婚姻生活中對丈夫的冷漠孤僻咬牙切齒,沒有丈夫的支持在很多社交場合哪怕是伯爵夫人也很難風光,畢竟這是世襲貴族滿地跑的年代。後來,在那長達數年的針對貴族階級的動亂中,更是過的提心吊膽。
不過這在伯爵去世之後都變成了好事。
除了當時和海瑟爾一起破開書房大門的詹森管家夫婦,沒有人知道那是一間多麽值錢的屋子,因此也沒有人阻止可憐、天真的伯爵遺孀帶著一大堆裝著各式“禮服”的箱子離開法國,他們隻是秉持著“人道主義”精神瓜分了伯爵在法國的不動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