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媽”這三個字一說，老太太的兒子愣住，眼裏蓄上淚，
    “你們…是我姐姐的女兒？
    “我沒看錯，沒看錯……”老太太淚順著臉頰往下流。
    後麵來了輛車，有位警員下來，遞給韓局長一份文件，
    “局長，這是傳真過來的屍骨的檢測報告，還有，和時小雨母親的DNA對比。“
    韓局長接過來，對老太太說：“咱們去辦公室看吧。”
    老太太拿手絹擦了擦淚，拉住啞妹的手。
    啞妹往外拽了拽，拽不出來，就任老太太拉著，另一隻手，拉住了冰凝。
    老太太的兒子，推著她走進辦公室。
    韓局長朝程鋒招手，“班長，帶你的寶貝疙瘩進來。”
    “想不想去看看？”程鋒問唐安安。
    當然想。
    唐安安和程鋒，一起走進辦公室。
    辦公室就是餐廳，環境簡陋，凳子管夠。
    這本來就是啞妹的家，她搬過來幾個凳子，請大家都坐，最後一個凳子給了老太太的兒子。
    “你叫什麽名字？”老太太的兒子問了句，啞妹沒搭腔，還是低著頭收拾。
    他和老太太對視一眼，問冰凝，“她……”
    “我姐姐不會說話，聽力也很差，大聲說，她才能聽見一點。”冰凝解釋了句，拉拉她姐袖子讓她歇著。
    老太太的淚又下來了，“韓局長，你就說吧，我找了閨女這麽多年，早就有準備了，能找到她的屍骨也好。我隻是……”
    隻是不願意相信。
    韓局長打開文件袋，拿出文件，翻了兩頁，說：
    “DNA檢測證明，她就是你的女兒，時小雨。”
    老太太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我的女兒啊，當年媽就不該讓你出去打工……”
    哭得肝腸寸斷。
    好多人不忍心看，背過身擦淚。
    唐安安也有點想哭，舒了口氣，問程鋒，“怎麽回事兒？”
    程鋒摟住她肩膀，輕輕拍了拍，“當年時小雨和同伴一起南下打工，被騙了，兩個人一起失蹤。”
    時小雨的父母聯係不上女兒，就自己出去找，找不到，才報了警。
    那年代交通，信息都不發達，警察找了很久，找到了時小雨的同伴。
    那個女孩子被拐賣到小村子裏，差一點死在那裏，雖然還留著命，已經神誌不清了，也交代不出時小雨的下落。
    後來順藤摸瓜，找到了人販子，可是抓捕的時候人販子逃竄，滾下山，死了。
    時小雨這個案子，就成了無頭案。
    其實那時候，刑警隊來桃花村查過，可是那時候山裏住戶散，根本沒辦法統一摸排，更別說山太高，太大，藏個人，根本找不到。
    韓局長歎口氣，把文件遞給老太太的兒子，“看看吧，如果沒有疑問，待會兒我就帶你們去領屍骨。”
    老太太的兒子翻開文件，手哆嗦得不成樣子，淚啪嗒啪嗒，掉在紙上，點點頭，他說：
    “這麽多年，終於能接我姐姐回家了。如果可以，你們倆……”
    他看冰凝和啞妹，“也回去吧，去看看你們的姥爺，他臨死前，都沒見到我姐。”
    從頭到尾，冰凝沒有掉一滴眼淚，但是眼裏的哀傷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
    “時先生。”她說：“我也沒有認親的打算。要是我姐姐想去，我就去。”
    “等一下。”韓局長打斷他們，坐下問，“我想知道，怨鬼索命，是怎麽回事。”
    冰凝說：“鬼是我扮……”
    沒說完，被啞妹撥拉到一邊。
    啞妹指指自己，然後跑進廚房，在櫥櫃上麵一陣翻找，抱出來一頭假發和一件白裙子。
    她把這些放在韓局長麵前，指指自己，意思，這些都是她做的，和冰凝無關。
    然後朝韓局長鞠了個躬，請他不要追究冰凝的責任。
    “姐！”冰凝把她拉到一邊，“韓局長這主意是我出的，我承擔責任。”
    “韓局長。”周強牽著丫丫的小手，一瘸一拐地走過來，說：
    “鬼是我扮的，跟我老婆，跟小凝都沒關係……”
    抬了下手，韓局長攔住他們，“到底誰的主意？”
    “我的。”冰凝站出來，她姐姐拉她，冰凝告訴她沒事，接著說：
    “我姐姐說，我媽媽唯一的心願，就是回家，我媽媽死的時候，她才五歲……”
    啞妹從記事起，就知道她是外來的女人生的孩子，媽媽經常想跑，每次被抓回來，就鎖在地窖裏。
    她經常聽到媽媽在地窖裏哭，卻做不了什麽，隻能在酒鬼父親不在的時候，下到地窖裏，給她送點飯，喂點水，小身子往她旁邊一縮，陪著她。
    她好喜歡靠在媽媽身上，很暖和。
    媽媽不怎麽喜歡她，也不怎麽和她說話，大多數時間一個人念叨著，她想回家，她要回家。
    忘了從什麽時候起，媽媽的肚子大了，她被酒鬼帶出地窖，鎖在了床上。
    啞妹好開心啊，因為再見媽媽不用下地窖了，她靠在媽媽身上的時候，可以順便，曬曬太陽。
    媽媽還是不怎麽說話，嘴裏還是嘟囔著那句，她要回家，她想回家。
    啞妹不會說話，也不敢碰她，就每天做好飯，喂給她。
    媽媽吃著吃著就流淚，把她抱進懷裏，哭得發抖。
    沒過多長時間，她要生孩子了，兩天兩夜才生下來，孩子一落地，血，也嘩嘩地流。
    啞妹嚇得不敢看，守在一邊掉淚，她親眼看著媽媽的臉色越來越白，直到閉上眼睛，嘴裏還嘟囔著那句——
    我想回家。
    孩子是女孩子，不帶把，也不能傳宗接代。
    酒鬼說，沒閑錢買奶粉，反正也養不過，扔山上喂狼算了。
    啞妹不幹，她抱起妹妹就往外跑，跑到一戶有孩子的人家，跪下，指指胸口，跪下磕頭。
    正在奶孩子的女人歎口氣，把自己孩子放下，接了那個哭起來都沒聲的小嬰兒。
    有口吃的，妹妹就活了，啞妹經常抱著她去噌奶。
    那戶人家的孩子是個男孩子，已經五歲了，可能他媽心疼他生下來就是個小瘸子，一直沒舍得給他斷奶。
    本來奶就不多，啞妹還每天抱著妹妹去噌，肯定不夠吃啊，那小男孩兒像個小英雄似的，把奶，讓給了妹妹。
    那個小男孩的媽，給妹妹取了個名字，叫冰凝。
    山裏變化很大，啞妹十六歲那年通了路，慢慢地，有外來人進來了。
    那天有個大肚子老板，說給酒鬼一筆錢，帶啞妹出去打工，那個老板的看啞妹的眼神，讓人覺得不舒服。
    啞妹不願去，酒鬼說，你不去，老子哪兒來的錢買酒。
    冰凝拿起了菜刀，說，你敢動我姐姐，我就剁了你。
    那個小瘸子也來了，和酒鬼大吵一架。
    酒鬼留下句，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抬腳去買酒了。
    好在……那天晚上，酒鬼喝多了，滾下山崖，摔死了。
    沒有了酒鬼，倒自在，因為外來人多，瘸子在山下開了個小飯店，生意還行。
    啞妹去小飯店裏幫忙，也能掙幾個錢。
    她把妹妹送進了學校，也去報過警。
    可是那時候山裏技術太落後，沒有驗DNA的技術，更別說媽媽死了那麽久。
    當年她也太小了，記不住媽媽的樣子，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
    警察來村裏打聽過，都隻知道“外來的女人。”誰也說不上名字，怎麽找，根本沒頭緒。
    案子又成了無頭案。
    一晃幾年過去，啞妹和周強結婚了，還生了個女兒，冰凝也大學畢業了，
    她想讓姐姐姐夫跟她進城，啞妹不願意，說還沒把媽媽送回家。
    冰凝一直在尋找機會，辦這件事。
    說到這兒，冰凝看了眼唐安安，“後來有一次我看直播，說有位警察，用畫畫修複了工地埋屍案的屍體。”
    “我就在想，屍體都爛成那樣了還能修複，是不是，也能修複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