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入宮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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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車由順貞門入宮。
    從長街向東轉,過了禦花園石子路,再行半盞茶的功夫,便到了柳嫣然所居的長春宮。
    此地明亮寬敞,鎏金瓦頂耀目。
    新粉刷過的宮牆紅漆格外新亮,隱約間還透著一股淡淡的甜香。
    “瞧著像是才修葺過?”柳嫣然問。
    內監道:“您入宮新喜,皇後娘娘早兩個月就吩咐內務府將長春宮重新修葺一番,為得就是讓您能住得舒心。”
    柳嫣然含笑道:“有勞皇後娘娘費心,明日六宮請安,本宮定要親自謝過娘娘恩德。”
    “那淑妃娘娘您先歇著,奴才告退。”
    南瑾攙扶著柳嫣然入了正殿,給她奉上消暑解渴的茶水。
    緊接著,長春宮的首領太監與掌事宮女便入內向柳嫣然叩首請安,
    “奴才長春宮首領太監進禮,奴婢長春宮掌事宮女采頡,給淑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南瑾用餘光打量著他們,
    進禮瞧著二十出頭,請安時耷拉著眉頭,眼神也略有飄忽,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采頡約莫和她年紀相仿,生得機靈,皮膚白淨,臉上笑盈盈的,是個討喜的性子。
    柳嫣然位列四妃,伺候她的宮人不在少數,
    這二人周全了禮數後,又率其餘一眾在長春宮當差的宮女、內監,齊齊向柳嫣然叩頭參見,自報名諱。
    柳嫣然閑閑品茗,全程都不曾瞧他們一眼,
    隻等都介紹完了,才將茶盞放到一旁,勉強湊出個笑臉來,
    “往後在本宮這兒伺候,隻管做好自己的差事,凡忠心者,本宮自會厚待。”
    說著目光落在采頡身上,“你叫采頡?”
    采頡屈膝下去,“回娘娘話,正是奴婢。”
    柳嫣然將南瑾向前推了一把,
    “這是本宮的家生婢子南菀。她自幼伺候本宮,最知道本宮的脾性與喜好。往後長春宮的掌事宮女由她來做,你等下去內務府知會一聲。”
    聞言,采頡臉上的喜色一瞬僵住,眉宇間難掩失落。
    宮女八歲入宮,各宮輪值當差,再由內務府層層篩選排出三六九等來。
    能被提拔成掌事宮女的,那都是宮女裏頭最拔尖兒的,
    好容易得了這機會,卻在上任第一天就被主子輕描淡寫一句話給抹了去,這事兒擱誰心裏能舒坦?
    但宮裏頭的奴才凡事都隻能順著主子的心意,采頡就算心中委屈,此刻也隻得畢恭畢敬地對柳嫣然說一句,
    “是,奴婢謹遵娘娘吩咐。”
    請完安,待宮人陸續退下後,
    南瑾‘噗通’一聲跪在了柳嫣然麵前,
    “奴婢多謝娘娘提拔,日後定當盡心盡力伺候娘娘,不辜負娘娘信任!”
    柳嫣然重新端起茶盞,用茶蓋撇去茶麵上的浮沫,
    “你到底算自己人,本宮用著也放心。入宮前母親叮囑過,宮裏頭的嬪妃都伺候著同一個夫君,彼此麵和心不和是難免的事兒。
    本宮驟然盛寵入宮,難免會招惹旁人嫉妒。外頭那些奴才,難保有哪個就是別的嬪妃安排的眼線,總要提防著。”
    她晾了南瑾好半晌,隻等杯中茶見底了才叫她起身,
    “你也別跟我這兒跪著了,去找宮裏頭的人打聽打聽,看看各宮的妃嬪都是個什麽脾性。明日本宮初次給皇後請安,萬不能出了疏漏。”
    南瑾諾諾領命,退出正殿後,卻並未跟外頭的宮女打探什麽。
    這些宮女和采頡差不多的年紀,偏隻有采頡能被提拔成掌事宮女,就說明她自有過人之處。
    今日初入宮闈,柳嫣然就罷免了采頡掌事宮女的職位,可謂是得罪了人也不自知。
    也是,
    柳嫣然生來高貴,她又怎麽會在乎一個出身低賤的奴才心裏在想什麽?
    可南瑾在乎。
    能成為宮女中的佼佼者,自是有人脈、有眼色、有腦子的,
    這樣一個被柳嫣然棄如敝履的棄子,南瑾可得好好把她利用起來。
    南瑾來到庭院,見宮人們都各自忙碌著,隻有首領太監進禮獨自坐在榕樹底下發呆。
    南瑾湊上前跟他打了兩聲招呼,他才回過神,
    “怎麽了?”
    南瑾笑,“勞煩問公公一句,內務府怎麽走?”
    進禮抬手指著東邊,“順著長街繞過東六宮,過了禦花園就見到了。”
    “多謝公公。”
    南瑾原本還想和進禮多說兩句套套近乎,但見他滿麵愁容,不願與人多說話,南瑾隻好識趣走開。
    可前腳才跨出宮門,又聽進禮叫住她,
    “嘉嬪娘娘有著身孕,胎位略有不正,太醫囑咐她要多走動。我聽說她這兩日常在禦花園散步,她孕中脾氣不大好,你記著繞開禦花園,別衝撞了。”
    聞言,
    南瑾微垂眼簾,烏黑的眸子快速轉動著,很快笑著應了一句,
    “我知道了,多謝公公提醒。”
    *
    南瑾趕去內務府時,正巧碰見采頡垂頭喪氣地從裏麵走出來。
    “采頡姐姐。”
    “是你?”
    采頡看向南瑾的眼神極富攻擊性,語氣也不怎麽友善,
    “我已經依著娘娘的吩咐,知會了內務府,將長春宮的掌事宮女換成了你。你跟過來可是娘娘還有別的吩咐?”
    采頡本以為南瑾小人得誌,專程跟過來是要挖苦嘲弄她一番。
    畢竟這宮裏頭拜高踩低的人多了,采頡早已司空見慣。
    可卻料不到......
    南瑾竟是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姐姐,對不住......我不是有意要搶了你的位置。”
    南瑾說這話的時候眼眶紅澀,眼神閃躲,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一樣,不敢直視采頡的眼睛。
    伸手不打笑臉人,會示弱的人也是一樣。
    采頡原本憋了一肚子的火,見南瑾突然來這麽一遭,也是沒了脾氣,
    “這是哪兒的話?你伺候淑妃娘娘日久,於情於理這掌事宮女都該你當才是。”
    南瑾搖頭道:“主子的決定咱們做奴才的沒辦法幹涉。但同為奴才,我自然知道姐姐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成為一宮掌事。
    我頭日入宮就搶了你該得的,姐姐嘴上不說是留給我體麵,可心裏又怎會舒坦?”
    她從腰封裏摸出了一塊碎銀子,緊緊按入采頡手中。
    采頡一怔,“你這是做什麽?”
    南瑾道:“我知道掌事宮女每月該得二兩銀子,而普通灑掃婢女隻得八錢。這銀子姐姐且收著,往後每月月錢下來,我都會補足二兩銀子給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