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給我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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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內一瞬沉寂。
    空氣如膠凝住,噎的柳撫山無話可說。
    南瑾雖是家生子,但到底是個賤婢,怎能比得上親侄女事事都向著柳家?
    可沈晏辭已經順著他的心思,把話都說到了這份兒上,
    柳撫山要是還有推脫,那便是他不識抬舉了。
    如此,他隻得打碎了牙往肚裏咽,
    “皇上如此安排,甚、甚是妥當。”
    沈晏辭撫掌笑道:“那就盡快回去擬了認親的文書,交由官府下印。千萬別耽擱太久,免得叫你兒在前線不得安心。”
    他看向南瑾,眸光溫柔,語帶深意,
    “且她既已是柳公的義女,也就不用從官女子的位份上開始熬起了。朕打算再為了柳公破次例,給她個常在的位份。不知柳公意下如何?”
    常在!?
    柳撫山聞言更是如遭雷擊。
    祖製宮女晉升,向來都是從官女子做起。
    這官女子和尋常宮女沒什麽區別,隻是得了皇帝寵幸,隨意給個位份,平日裏該做活還得做活,算不得什麽正經小主。
    若再有幸得了身孕,或許才能被封個答應。這才徹底擺脫了奴籍,能分得宮室居住。
    將來再生下個一兒半女的,討了皇帝歡喜,這才指不定能熬成個常在。
    柳撫山眸光渾濁地盯著南瑾。
    他實在是心裏有火!
    她一個賤奴出身,怎麽自己的女兒死了,反倒給她做了嫁衣,叫她得了這樣潑天的富貴?
    然而偏偏這富貴,明麵上卻又是沈晏辭給他們鎮國公府的,
    他還推脫不得!
    皇恩浩蕩!
    故而柳撫山就算是裝,當下也得裝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恭敬拜道:
    “一切但聽皇上安排。臣,感激不盡!”
    沈晏辭道:“很好。那柳公這兩日盡快將認親文書備下。待一切準備妥當後,朕會正式冊封她為常在。”
    又衝南瑾略一挑眉,“你也別在這兒傻站著了。去送送你義父。”
    從被李德全帶入朝陽宮的那一刻,
    南瑾就顯得慌亂極了,全程手足無措地揪著衣裙的一角。
    方才聽了柳撫山要將她認作義女的消息,她更是嚇得瞠目。
    這會兒突然被沈晏辭提及,南瑾還未回過神來,隻得結巴地應了句,
    “奴婢遵旨!”
    李德全從旁小聲提醒她道:“小主可別再奴婢長奴婢短的了。皇上口諭已下,往後您就是這宮中正經的小主。該改口自稱嬪妾了。”
    南瑾羞紅了臉,這才拗口地說:
    “嬪、嬪妾遵旨......”
    這日後來,柳撫山在離宮的路上,全程都沒有給過南瑾半分好臉色瞧。
    李德全走在前頭引路,柳撫山故意放慢了腳步,和他拉開些距離後,才惡狠狠地瞪了南瑾一眼,憤聲道:
    “你而今也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南瑾惶恐道:“奴婢不敢。奴婢能得這位份,全因皇上對老爺的看重!”
    “哼。”柳撫山嗤道:“你生來就是賤奴,哪怕成了後妃,也要時刻記得自己骨子裏仍是低賤之人,可別一時得意,就忘了誰才是你的主子!”
    他銳利的眼神刮在南瑾身上,恨不能將她撕碎了去,
    “老夫警告你,既然得了鎮國公府給你的好處,日後就該惦記著如何回報鎮國公府。你若敢動了歪心思,老夫今日是如何扶持你上位的,來日便也能輕易將你給拉下來!”
    南瑾靜靜看著他,心底不屑一嗤。
    嗬。
    她能爬上來,自然就有本事能步步高升。
    柳撫山不是說,讓她別忘記了自己的主子是誰嗎?
    那她倒要看看,如今這個主子,還能不能受得起她這個賤婢一拜。
    “老爺息怒!”
    南瑾佯裝倉惶,膝蓋一軟就要跪下。
    這舉動可把柳撫山嚇傻了。
    在南瑾還未徹底跪下之前,柳撫山連忙拉住她的胳膊,將她扶起來,
    “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南瑾雖然還隻是個常在,但也是沈晏辭的女人,
    後妃‘類君’,連親王見了都得行禮,
    今時今日,柳撫山哪裏還受得起南瑾的跪拜?
    可南瑾,卻能受得起他的。
    臨近宮門口,柳撫山對李德全說了句,
    “勞煩李公公相送,老夫這便走了。”
    可步子還沒邁出宮門,李德全卻叫住了他,
    “柳大人且慢。”
    柳撫山駐足,“公公還有何事?”
    李德全將手中拂塵朝著南瑾的方向一側,笑著說:
    “您還沒給南常在行禮呢。”
    柳撫山猝然怔忡。
    他沒聽錯吧?
    這閹人竟叫他這個正一品的大臣,去給一個賤婢行禮?
    他當然不願!
    見他不動,李德全肅聲提醒了句,
    “柳大人可別忘了宮裏頭的規矩。級別再高的大臣,也是皇上的奴才。位份再低的妃嬪,也是皇上的女人。”
    柳撫山憋紅了臉,負氣向南瑾草草拱手一揖,
    “小主一切珍重。”
    他羞得恨不能尋個地縫鑽進去。
    轉身要逃,奈何身後又響起了李德全尖細的嗓音,
    “大人又錯了。這南常在既是您的義女,您今兒個就算是送她入宮,當和昔日您送淑妃娘娘入宮時一樣,禮數得周全了。”
    柳撫山聽了這話,臉色一瞬僵青。
    禮數周全......
    大臣們家中女兒若中選入宮,那麽在女兒離府上宮車前,無論多大的官都得給自己的女兒行跪拜大禮。
    這一拜,是割斷了父女恩情,也是要提醒著他們,日後再見,彼此就得是先君臣,後父女了。
    但要柳撫山去跪一個奴婢,他怎麽會肯?
    柳撫山臉色旋即冷下來,嗆聲道:“李公公的意思,是讓老夫去跪她一個賤婢?”
    “柳大人慎言。”李德全也沉下臉色,半分不讓道:“方才在禦前,您已經收了南常在為義女,皇上也已經給了南常在位份。
    如今這‘賤婢’二字,是您該對皇上的妃嬪說出的汙言穢語嗎?還是說......柳大人是對皇上的安排有所不滿?”
    “你......”
    眼見二人劍拔弩張,南瑾薄唇微抿,眼簾低垂,茶裏茶氣地說了句:
    “公公,不如算了吧。我這樣的出身,哪裏受得起柳大人這份大禮?”
    “算不得。”李德全態度強硬,“奴才依著宮中規矩辦事,南常在也別為難奴才。”
    話說到這個份上,柳撫山心裏頭也是明白了。
    李德全是禦前首領太監,他說什麽做什麽,都代表著沈晏辭的意思。
    是沈晏辭要讓他跪南瑾,故意要讓他受著這份屈辱,
    意在敲打他,讓他不要妄圖再把手伸向後宮。
    於是柳撫山即便再不願,
    也得咬著牙,軟了膝蓋,‘噗通’一聲跪在南瑾麵前,聲音發抖道:
    “臣......拜送小主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