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最後底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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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瑾極力穩住心神,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沒有異樣。
    而那男子,卻是瞪著他那雙空洞如枯井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南瑾。
    忽而,他咧開黑洞洞的嘴,發了瘋似地笑,
    “哈哈哈哈!那毒婦死了!那毒婦終於死了!”
    南瑾斂正容色垂眸睇著他,“你如何好意思開口稱她為‘毒婦’?若非你與楊家當年讓她受盡屈辱,她又何至於如此待你?今日種種,皆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那都是楊震騁逼我的!”男子情緒愈發激動,扯得脖頸上的鐵鏈嘩啦作響。
    他掙紮著抬起頭,口齒不清道:“我當然知道她是天子的女人!我又有多大的膽子敢做出這種混淆皇嗣的事?是他們逼我!他們逼我這麽做!楊震騁信誓旦旦說事成之後定會護我周全,還會給我一筆銀子叫我遠走他鄉!可他轉頭就派人來殺我滅口!”
    他眼中爆發出強烈的恨意,“是那毒婦讓人救了我!可她救我也是為了折磨我!她把我關進了一個暗無天日的地牢......後來、後來上京地動,那地牢塌了一半,我才又被人挪來了這個鬼地方!活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他越說越激動,口水順著萎縮的嘴角流下。
    因著口中沒了牙齒,整個口腔結構塌陷,吐字本就含混不清,加上情緒劇烈波動,後麵的話語更是混沌成一團無法辨識的嗚咽嘶鳴。
    南瑾不再看他,隻在心中細細咂摸著他的話。
    按理說,楊家是絕不會留下他這個活口的。
    萬一東窗事發,先不論沈晏辭會如何,他們楊家必定會落得個滿門抄斬的結局。
    所以他說楊家事後派人殺他是真。
    而他沒死成,也的確是太後暗中瞞著楊家人,偷偷將他救了下來,秘密囚禁。
    這便是太後留在手中最後的底牌了。
    一張名為‘玉石俱焚’的底牌。
    太後因著當年的屈辱,一直將自己人生的痛苦映射在沈晏辭身上,視他為恥辱的印記,對他恨之入骨。
    可她對端王,卻是傾盡了所有的母愛。
    如果南瑾沒有猜錯的話,太後留著這個男人的性命,便是從一開始就做足了最壞的打算。
    倘若她來日身死,端王也因沈晏辭的猜忌而落得淒慘下場。
    那麽這世間已無她所牽掛,她便是要掀了桌,拉著楊家與沈晏辭一同墜入地獄。
    她借著上京地動後重修潛邸的機會,在沈晏辭眼皮子底下秘密修建了這條暗道,將這個‘活證’囚禁在潛邸地底。
    太後偶爾離宮小住潛邸,根本不是為了與沈晏辭表演什麽母慈子孝,
    她隻是為了能避開耳目,親自潛入此間地牢,用盡手段去折磨這個帶給他無盡屈辱,毀掉了她的人生的畜生。
    而當日,太後之所以會在送給知笙的金雕麒麟腹中留下那封揭露沈晏辭身世的密信,想來也是提前做足了打算。
    南瑾已經從祥叔那裏得知,當年阿容的死是因沈晏辭間接導致,
    而那時柳扶山能替沈晏辭善後,便說明他早已與沈晏辭站在了一處。
    那麽當年南宮將軍的死,難道會沒有沈晏辭的算計?
    太後定是知道了什麽。
    她得了這樣的把柄,原本是想利用知笙對沈晏辭的殺父之恨,借刀殺人。
    隻是不知為何,她到死也沒有對知笙說出這件事。
    如此想來,太後當真算得上是算無遺策了。
    她身死後,倘若端王也遭遇不測,那麽定會有人告訴知笙藏在金雕麒麟腹中的秘密,再讓知笙知曉了,如何利用她賜給南瑾的金鎖,讓這個塵封多年的秘密浮出水麵。
    她是要借著知笙的手,借著沈晏辭最愛重女子的手,將沈晏辭與楊家一並拖下地獄。
    可現在端王並沒有死,
    但這個秘密,卻在無意間被南瑾發現了。
    在太後這一整個心思細密,環環相扣的算計中,令南瑾唯一捉摸不透的,便是太後本可以把金鎖一並給了知笙,卻為何要選擇將如此重要的東西,多此一舉賜給了她?
    “咚!”
    一聲悶響打斷了南瑾的思緒,
    她看著男子被壯漢一腳踹回了鐵籠中,不禁心念一緊。
    原來,
    就算先帝死了,陵寢封了,
    隻要這個男人還活著,那麽沈晏辭的身世,便永遠鎖不成秘密。
    這日後來,那男子除了繼續用汙言穢語咒罵太後和楊家,再是說不出什麽能入耳的話了。
    壯漢送南瑾出去時,南瑾看似隨意地問他,“你們在此看守,一行共有幾人?”
    他道:“就咱們四個兄弟輪值。密道另一頭通往上京郊外的野山,進出采買補給也算方便。”
    又問:“貴人打算何時將人帶走?也好讓咱弟兄幾個得了解脫。”
    南瑾聞言默默。
    他們當然清楚自己看守的是什麽人,也當然不會害怕。
    在他們眼中,這隻是一樁差事。
    完成了,就能帶著妻兒遠走高飛,隱姓埋名,誰會管這天下會因此亂成什麽樣子?
    “如今還不是時候。”南瑾語氣平淡地回他,“隻是我身在宮中,若有用人之際,該如何知會你們?”
    壯漢立刻道:“內務府負責出宮采買雜物的太監裏,有個叫阿燈的。您隻管知會他一聲,說‘主子要用鑰匙’,餘下的事自會有人安排妥當。”
    南瑾微微頷首,再不與他多說什麽。
    回到廂房,采頡早已急得團團轉,耐不住就要去喊侍衛。
    這才見南瑾終於出來,忙和許平安迎上去,聲音急出了哭腔,
    “娘娘總算出來了,可要嚇死奴婢!聽許平安說......這底下有人?”
    南瑾麵色沉肅,搖頭否認道:“這底下什麽都沒有,隻是個廢棄的庫罷了。”
    她回身仔細將椒牆上的暗門嚴絲合縫地閉上,而後走到床圍旁,從麒麟浮雕口中的凹槽處取出金鎖,重新係回永馨的禦兒榻一角。
    做完這一切,她轉過身看著采頡與許平安,壓低的語氣裏卷著前所未有的嚴厲,
    “今日無事發生,咱們也什麽都沒看見。若有人將今日之事吐露出去半個字......”
    她一字一頓,聲音裏盡是寒氣,“咱們都會死。”
    ——“砰砰砰!”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驟然打斷了南瑾的話。